宋晏洲想起她跟自己提起研究方面的东西时,一向是自信的。
那时候的叶暮,总让他感觉她是完全对自己敞开了心扉,卸下了所有防备,眼里闪耀着光芒,他很喜欢她说起这方面的事情时的状态。
就算问着他“可不可以”时眼底也有着自信,他也确实没办法拒绝那样的她。
而刚刚叶暮的状态,又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很显然从刚才她和吴月英的对话来看,这才是叶暮隐藏的最真实的样子。
因为两人都以为四周没人,所以吴月英都放下了平时那份伪装。
身边的兵在因为吴月英的真实面目而惊讶时,宋晏洲却没办法将视线从叶暮身上移开,他无声的借着地上的草丛掩盖自己的踪迹,观察着叶暮的一举一动。
她全程都是冷静的,甚至像是有些无聊,漫不经心的慵懒,吴月英在她面前翻不起任何浪花来。
轻而易举的被叶暮三两句攻破了防线,又心生歹念,最后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一个人在敌对的人面前,很容易露出自己藏的最深的一面,那一面也时常代表着这个人的底线,普通人触碰不到,因为带着一定的危险性和攻击性,自然只针对与自己关系不和之人。
但却可以从这一面看出一个人的品行。
就像吴月英,她的伪装再好看再完美,在宋晏洲看来她内心深处,也依旧是丑陋的。
而叶暮………
宋晏洲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
他现在将之前的事情一一回想一遍,现在已经能完全肯定叶暮就是故意装可怜,博得他的同情。
没准那天的眼泪也是她装的,她倒是好一个能屈能伸,面对吴月英的挑衅时肆意不羁,面对他时就能原地露出无辜不解的眼神,化身被人欺负的小可怜。
宋晏洲和她对视片刻,思绪已经百转千回,都说话少的人,思考的越多。宋晏洲深吸一口气,神情还是缓了缓。
曾经骂哭过部队里的大男人,宋晏洲知道自己生气时很吓人,他只是不想吓到她。
这已经是自然而然的反应了,宋晏洲也是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又中了她的可怜大计。
他站在原地自我反省了一下,叶暮之所以这么猖狂的装可怜,显然是他总是对她心软,养肥了她的胆子。
于是宋晏洲神情又冷了几分,板着脸,到底不是像刚刚那样因为生她的气而这样,再冷似乎也没有刚才那样吓人。
“先回家,我有话问你。”他让自己的声音更冷几分,决定这次不轻易放过她,也不轻易对她心软。
天色太暗了,叶暮有些看不清,只能隐约察觉到宋晏洲似乎没有那么生气了,毕竟语气都缓和了这么多,太明显了,要不是还有点冷,叶暮都觉得,他应该已经完全没生气了。
有时候适当的示弱装可怜,也不失为一种为自己谋利的绝佳手段。
尤其是在宋晏洲面前。
“好,天都黑了。”叶暮点了点头,只要让人消气了,后面就好解决了。
至于宋晏洲说的什么有话要问她,无非就是对她身份的怀疑。
主要是自闭症和她现在的表现冲突了,叶暮打算在路上好好想想怎么撒个谎圆过去。
于是等宋晏洲走到自己身边后,叶暮心不在焉的跟在他身后开始下山。
山路本就不好走,此时天色又晚,没经过特殊训练的普通人要十分仔细才能看清地面一部分情况,叶暮此时就是这样的普通人。
她分神之间突然脚上踢到路边的藤蔓上,身体顿时向前铺了过去,前面是宋晏洲,叶暮来不及有过多的反应,自己摔了还好,她不至于摔一跤就爬不起来了,但是把人撞倒了可就不好玩了。
她才刚把宋晏洲惹生气呢。
“小心!”电光火石之间,叶暮连忙出声提醒宋晏洲。
宋晏洲听到身后的动静,吓了一跳,连忙转身把叶暮接住。
叶暮直接扑进他怀里,宋晏洲借势将她抱了过来,冷声道:
“你才该小心。”
“站好。”
扶着她站好,宋晏洲立刻松开手,后退半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天黑,好好走路。”
叶暮看了看下山的路,又回头看了看两人这段时间走了多少。
距离挺短的,因为叶暮走得慢,所以宋晏洲得配合她的速度,也放慢了速度。
宋晏洲都觉得这速度跟蜗牛爬差不多了,谁知道这样叶暮还差点摔倒。
他怀疑叶暮到底有没有认真看路:
“把路看清楚了再下脚,别再摔了。”
如果这时候有个代步工具,或者照明的工具,也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叶暮看着宋晏洲的身影道:“知道了,走吧。”
宋晏洲继续在前面带路,四周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他有点后悔和叶暮在这树林里对峙那一小段时间。
应该先回家再说。
差点摔了一次后,叶暮确实没办法在这种环境下再分心,但是显然她今天时运不济,刚走没几步脚下一滑,差点又摔了。
叶暮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宋晏洲的手臂,这才稳住了身子,于是她道:
“你牵着我吧,我看不见了,太黑了。”
她现在还能看见的就是宋晏洲的身影,黑漆漆的高大身影在前面不远处移动。
宋晏洲无奈,她看不见也很正常,牵着走该摔还是会摔。
他停住脚步,拉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肩上,微微弯腰道:“上来,我背你下去。”
黑暗中,叶暮抿唇笑了笑,抓着他的肩膀趴到他背上,宋晏洲托着她的腿部将人背了起来,动作略有些不自然和僵硬。
背过受伤后浑身血腥的战友,扛过山里的猛兽猎物,但是背上这个又轻又比同龄人娇小的少女,明明很轻,他却觉得背上的重量却好似比什么都重。
让他脚下的步子忍不住放慢了些,竟然也会担心自己踩滑了摔了。
摔了他倒是不要紧,背上的人不能摔。
叶暮在他背上发现他走路很稳,彻底放心了,身体也放松了几分,干脆懒散的把下巴也磕在他肩头,双手也懒得环着他的脖颈了,直接垂下来。
宋晏洲脚步一停皱眉道:“叶暮,好好抓紧我。”
她这样万一他脚下滑了,她容易朝着后面仰过去,不一定会摔的,但也很危险。
叶暮靠在他肩头道:“你背好我就行了。”
说话间的温热呼吸都从宋晏洲脖颈和脸侧擦过。
宋晏洲只觉得这个夏天比以往都热,他隐约在她身上闻到了药味。
并不让人难受,反而有些清新,带着药草的清香,若有若无,让他整个人也从燥热中清醒了几分,宋晏洲好心规劝道:
“你这样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