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出糗闹笑话刚好还被敌人给看见,这属实是一件相当丢人的事儿。
水平不咋地被敌人给看了笑话不说,更重要的是暴露了己方的慌乱甚至于是不知所措,你的一举一动都能被对面的敌人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这帮德国佬,我们还没开火,他们自己就先撞上了,真是帮傻叉。”
“这可是好事,意味着待会儿我们能够容易地收拾他们。”
“就这水平还叫精锐?瞧瞧那破烂,炮管子都撞坏了,简直可笑。”
进入一公里内常规交战距离的情况下能够肉眼看清坦克大小的目标,对于视力大多都很好的坦克兵们来说不算什么难事。尤其是掌握着高倍率主炮瞄准镜的炮手们,更是能把这一切看的清清楚楚,并分享给与自己同车的战友同志们。
这就导致稍后的无线电频道里,基本满是各车长欢快嘲讽德国佬三脚猫功夫和那看笑话的声音。没人会觉得已经慌乱成这副模样的敌人,还能对己方构成多么难以想象的威胁。
就算这帮德国佬是精锐,那也只是过去式了,具体什么时候成为的过去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最终的结果。
现在,他们就是一群士气被打崩了、慌到连基本战术动作都不标准闹笑话的傻叉,一支部队要是沦落到这种状态那也就离死不远了。
“公共频道保持安静,不是你们说笑的时间!各车组提高警惕,突击阵型,保持各车间距,向前冲锋!乌拉!”
不想让自己的部队掉以轻心、大意轻敌的库尔巴洛夫制止了这无意义的公共频道说笑,能够让副师长同志都感到棘手的敌人到底不能麻痹大意地去加以应对,时刻保持警惕才是眼下整支部队最需要的。
临场闹了车祸笑话仅仅只是大德意志师做紧急反应的一个小插曲,从主流情况上来讲,反应迅速地将车替航向和炮塔指向,同时对准敌人来袭方向才是绝大多数。
即便是遭受到持续了差不多整整一天的各种惨剧与大灾大难之后,大德意志师还是咬牙硬撑着最后一口气在接战迎敌。
只是这最后一口气还能再持续多久?这可没人说得好,濒临崩溃边缘的大德意志师现在随时都有可能万劫不复,就连作为一师之长的克洛泽上校自己心里都是没底的状态。
“组织兵力原地防御!步兵坚守防线,装甲部队不按编制只要集结够一定数量立刻发起反突击,一定要击退俄国佬的冲锋!否则我们就全完了,把所有能调动的坦克都用上,我们不会再有下一次机会了!”
在新开来的一辆搭载着大功率无线电台的半履带指挥车边上,整个右手缠满了绷带、裹得像个熏肘子一样的克洛泽上校显得异常狼狈,却仍在向着自己面前一名前来报到领命的中校下达着命令。
“可是上校,我们没有足够的坦克。三分之一的坦克被留在了对俄国佬的反突击当中,三分之一的坦克被留下来殿后阻击,最后三分之一的坦克还遭受了突如其来的炮火轰炸,单拼坦克数量我们不会是俄国佬的对手,他们的重型坦克太多了,我们......我们已经胜算渺茫。”
“.......你在质疑我的命令吗?中校!”
不知和副官的死是否存在直接关系,总之现在的克洛泽上校对比方才有些不大正常。
他头顶的大檐军帽早就不知道被炸飞到了什么地方去,冒着生命危险把他架回来的那两名步枪手,也没顾得上找他的帽子、帮他一并捡回来。
几乎皱成了抹布的军服上满是泥土污渍和不知何人的鲜血,反正不是他克洛泽自己的。
一双长筒军靴上的划痕掉皮多到简直让这双靴子更像是出土文物,裤子上也不知是被啥玩意挂的烂了好几个破洞。没了帽子遮掩的脑袋顶上,更是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鸡窝,再加上那裹的跟猪肘子似的受伤右手,眼下这正处于非正常状态的克洛泽上校看上去甚至有些滑稽。
滑稽归滑稽,这和克洛泽上校眼下的真实状态可是完全不相干的两码事。
光是从那语气和表情就能看得出来,现在的克洛泽上校显然相当生气。
“我下达了一个命令,现在我需要执行命令的人。俄国佬的坦克发动机声用耳朵就能听到,我没工夫跟你上军事理论课浪费时间!拒绝执行命令的人将会被军法行事!”
在周围人不可思议、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克洛泽上校直接掏出了自己那把由大师级枪匠精工打造的瓦尔特手枪,抬手就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中校的脑门。
“现在是非常时刻,中校,告诉我你的回答。”
没有愤怒、没有狂躁、也没有质疑发问,终末语句的语气,平静的简直就像是在讨论今天中午该吃啥一样,但却丝毫不让人怀疑那根食指在得到某种特定答案之后会扣动扳机。
“......明白了,上校。我会执行命令并将它贯彻到底,一如既往。”
“很好,现在立刻出发!”
“是......”
左手握枪而非常用的右手,这到底让克洛泽上校感到很不适应,别扭地将手枪插回了腰间枪套、坐在半履带车尾棚的背影落寞地简直像一尊雕塑,但却没有人主动上前来宽慰一二。
大家都有自己现在该忙的事只是其中一个原因,不想在这种时候来触霉头才是更主要的因素,谁都不想贸然成了那把精致宛如工艺品一般的瓦尔特手枪的第一个枪下亡魂。
“没有友军、没有支援、没有飞机、没有炮火援助,敌人数倍于我、质量数量全部占优,这样的仗到底该怎么打!?”
内心中悲鸣憋屈的克洛泽上校从未像现在这么狼狈丧气过,感觉自己好像真的是那个已经被抛弃的人。
求援的电报已经发出,但是至今未能有任何消息、更没有实质性行动的回复。
保卢斯在斯大林格勒还能得到一大堆“空头支票”式的承诺,这至少能带给人宽慰、让人怀揣着一丝足以坚持下去的希望。
可自己呢?自己现在什么都没有?那些尸位素餐的混蛋,到现在连空头支票式的承诺都没给自己。
这地方不叫斯大林格勒,但却绝望更甚于斯大林格勒。
又或者说,这地方可能就是自己和大德意志师的“斯大林格勒”。
顶着乱糟糟鸡窝头的克洛泽上校,目光呆滞地凝视着黑烟缭绕的战场天空,内心中一片空白地如此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