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燃料罐可持续加压喷射的时间并不算多,想着一会儿要是没烧干净可能还得派上用场的瓦洛沙大尉随即下令熄火,总得留那么点燃料以备不测。
喷火器的暂时告一段落并不意味着真正进攻前准备的结束。
料定德国佬绝对还没死完的瓦洛沙大尉紧接着又做了个手势,身旁会意的几名战士立刻摘下了腰间悬挂着的F1手榴弹,拔掉拉环延时一秒后紧接着顺过头顶向着刚被火烧一遍的四楼脱手掷出。
轰——轰——
接连几声手榴弹爆炸的沉闷作响不但余音绕梁,爆炸时产生的剧烈震荡冲击波还熄灭吹飞了相当一部分距离很近的火焰,原本烧得正旺的四楼火势一下子就减了大半截下来。
“跟我上!”^
没有多余废话的瓦洛沙大尉在爆炸声响起后的第一时间便身先士卒地冲了出去,几个箭步窜上了距离并不算高的四楼台阶,瞪的像俩铜铃一般大的眼睛仔细搜寻着任何可能藏匿敌人的角落,一直搭在扳机上的右手食指自始至终都没放下来过。
“......”
炽热的空气中弥漫着尸体焦糊的味道,但这浓郁的烤肉香味儿可让人提不起一丝一毫的食欲。
十几个身上仍然带着未熄灭火苗的焦黑尸体横七竖八地扑倒在地板上,从那滋滋冒油和焦糊碳化的状态来看已经不用再去查看是否还活着,这根本就没必要。
被火焰喷射器齐齐犁了一遍的四楼客厅里,不见任何除了红军战士以外的活物存在迹象,唯一能动的东西就只有木质家具上那些依然在跳动当中的火苗。
“我...我也许是疯了,但是我觉得那些德国佬是不是全都被烧死了,这不像是还有活人的样子。”
瓦洛沙大尉的眼皮轻轻一跳,整个面目神情显然是相当不认可这样的说法。
“把“疯了”之后的话全扔垃圾桶里,眼睛睁大,搜!”
这场把狗脑子都打了出来的地狱般巷战令瓦洛沙大尉明白了一个道理。
人在预感自己快死前最绝望的时候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之前的战斗中他曾经好几次遇到过侥幸生还的德军士兵躲在床下、衣柜里,甚至是用倒塌的砖石废墟把自己埋上只留个缝来呼吸。
这些德军士兵大部分是害怕被红军抓到以后的下场,但也有少部分疯子是打着临死前再拉几个敌人垫背的主意,手里不是握着上满了子弹的冲锋枪就是捏着一颗手榴弹,准备在红军战士们背对着他最懈怠的时候来上狠狠一击。
瓦洛沙大尉担心的不是那些贪生怕死的德国佬胆小鬼,怕的是这些疯子一样的最后生还者突然冷不丁冒出来阴上一手。
之前就有友军部队发生过因为搜查不彻底,而在一栋楼里漏过了将近一个班德军士兵的事儿发生。
结果就是这不到一个班的德军士兵,在一个疯子上士的领导下,直接向着已经继续前进的红军队伍反杀了回去。
手里的各种轻武器一齐开火,正在向当面之敌发起猛攻的红军战士们被背后袭来的子弹打了个猝不及防,原本还有条不紊的进攻队形立刻出现了混乱。
几十名红军战士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以背对着敌人的姿态被放倒在地、丢了性命,若不是漏过的德军人数算少的话伤亡只会更大,甚至连这一波进攻功亏一篑都不是没有可能。
瓦洛沙大尉听说那名当时带队攻楼的排长因此被撤职审查,虽然以瓦洛沙大尉自己的观点来说他并不认为这都是那名排长的错,准确来说在战场上谁都会犯错。何况搜查整整一栋楼、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找出所有可能躲起来的敌人这事儿本就难度极大。
但,出了事情就总得有人站出来负责,而那名带队攻楼作为战地指挥官的排长,无疑是最合适的一个。
瓦洛沙大尉只能说自己对此结果表示理解,但也不希望类似的悲剧在自己身上重蹈覆辙,宁愿把进攻节奏放缓一点也不放过任何可能藏匿着敌人的角落。
“停!卧室里好像有动静!”
带人刚刚前进了没两步的瓦洛沙大尉确信自己清楚听到了那不易被查觉的声音,大门紧闭同时也并未受到火焰波及的里屋卧室里,应该还有一些值得自己动手开枪的存在躲在里面。
像卧室这种狭小的空间还有动静传来就不怕德国佬埋诡雷炸弹,除非这帮疯子真的豁出命去打算同归于尽,不过瓦洛沙大尉至今还没见过疯到这种自爆程度的德国佬出现,自然也就没理由做本不必要的提心吊胆。
“三、二、一......踹!”
砰——
一左一右站在了卧室门边上的瓦洛沙大尉同随行排长同时行动,两只大号军靴用尽腿上的全部力量一脚踹开了门板。反应极快的波波沙冲锋枪枪口在伸出去的腿完全收回来之前,就已经对准了敌人可能出现的方向。
“放下武器!”
“立刻投降!”
只会说这么两句简单德语的瓦洛沙大尉和随行排长一人各占一句台词,身后的一大票红军战士们也紧跟着冲入了房间,迅速将手中的武器对准了那个正站在窗口位置、看似是手无寸铁的德军士兵。
“我不想加入德国佬,我不想加入他们!不是我自己想这么做的!是他们逼我的,不这么做他们就会杀了我,这不是我自愿的!”
听闻此言的瓦洛沙大尉瞬间大感意外,这名正站在窗口的德军士兵嘴里说出来的竟然是味道纯正的俄语,甚至还充满了斯大林格勒当地人的口音。
光凭这一点就能判断出这个披着德国皮的家伙绝对是一个苏联人,至少曾经是。
“是那些德国佬的志愿助理,可能是被从战俘营里强行抓来的,看上去像......”
由于前期的攻城作战加之后期被苏军包围以后承受了大量的伤亡还得不到增援。
迫于无奈的第六集团军为了充实部队人数,找来了不少反布尔什维克者、之前被关押在监狱里的囚犯流氓、以及被俘虏的红军士兵整编部队。这其中很多人起初是不情愿的,但在为了保命而穿上了那身德国佬的皮之后,已然就被注定了此后的命运。
毕竟,叛徒没有明天的道理大家都懂......
得到了身旁排长小声提醒的瓦洛沙大尉心情很复杂。
站在窗户边上的这个年轻人看上去甚至还不到二十岁,俨然就是个刚刚成人的大男孩。对方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惊恐不安神色是真实存在的,并且以瓦洛沙大尉的人生经验来判断,那眼神和所说的话语应该都不是假话,眼睛作为心灵的窗户往往是最骗不了人的存在。
瓦洛沙大尉很清楚自己眼前这种人即便是俘虏以后,下场也会是内务部的人来统一带走。伴随着斯大林格勒反攻战役的不断推进,越来越多的“志愿助理”开始被红军俘获。
内务部为此还专门派了一些人到前线部队来,专门收容这些被抓起来的叛徒一一审讯。
叛徒的下场通常只有两种,死亡或者是劳改营,不论是哪种都算不上太好。
终归还是不肯放弃的瓦洛沙大尉做出决定上前一步,悄然间将手里一直对准的枪口朝下,向着那名惊恐中站在窗口边的大男孩伸出了右手。
“我没有机会了!我知道我的下场是怎么样的,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木质窗框在身体的用力一撞之下再也承受不住,连带着仅存的几小块玻璃碎渣径直跌落而下,以及那名瓦洛沙大尉尚未来得及问名字的大男孩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