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的夕阳西下如约定之时准点到来,但是奥斯海姆少将承诺给保卢斯的胜利却并没有如期而至。
“伤亡百分之三十!技术装备损失超过四成!你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奥斯海姆!你是怎么创造“奇迹”的!?嗯?”
保卢斯很少发火,少年时教书育人的父亲对他的良好教育启迪了他那颗懵懂的心,以父亲的为人处世态度来要求自己是保卢斯一直以来竭力要求自己做到的目标。
比起上司、一位司令官这种身份,保卢斯更希望身边的人能用朋友的视角来看待自己,仅仅只需要保留对上级的那么一丁点必须的尊重即可。
保卢斯是这么希望的,同样也是如此要求自己的,当然实际上他也是这么做的。
但今天的保卢斯,却不大一样。
摆在桌上的水杯被保卢斯一巴掌拍飞出去了老远,放在手边的作图铅笔被他硬生生用食指和拇指夹断成了两截。
如果不是手中的话筒还有存在的必要和必须加以利用的价值,只怕这玩意儿现在也早已躺在地上还原成了零件状态。
奥斯海姆少将是保卢斯钦点的火车站战事指挥官,原先那个指挥不利的上校已经被保卢斯一纸命令直接给撤换了下去,仅仅只是给柏林拍发了一封电报通报了一下,保卢斯手中有元首最新给予的前线作战不利指挥官罢免权。
比起保卢斯来,年纪比保卢斯大不了几岁的奥斯海姆少将出身可谓相当凄惨。
他的父亲是因为体力透支而倒在钢铁厂里被锻压机压碎了脑袋的受资本家剥削工人,母亲为了养活他被迫去工厂里做着那些一般来说只有男人才能干的工作。
虽不出身贫寒但同样是平民普通家庭出身的保卢斯可怜奥斯海姆。
是的,就是可怜这个词,至少对于现在身居高位的保卢斯自己来说就应该这样去形容。
在从总参部被调往前线以后,保卢斯就运作关系把当年自己是个连长时还在自己手下当班长的奥斯海姆给挖了过来。
在总参部工作的那段经历岁月不光锤炼了保卢斯统筹全局的能力,更让保卢斯明白了只要有人的地方就必定会有社会、有人心的黑暗面存在。
极度、愤怒、仇恨,很多种负面情绪深深锁住了人类的心,包括军人。
被空降下来的保卢斯并不信任周围的很多人,他有意在第六集团军培养紧密团结在自己周围的心腹。那个配给自己的首席副官亚当上校,保卢斯偷偷查清了他的底细,尽管为人不错性格也对自己的胃口,但他毕竟是容克贵族那边的人。
对于早已将自己的位置摆在了元首那边的保卢斯来说,亚当上校的作用充其量只是闲着无聊时聊聊无关紧要事情舒缓心情的知己朋友,保卢斯需要一位能征善战、能够在基层官兵中建立起自己形象的将领充当心腹,这个人必须绝对忠于自己、间接性地忠于元首。
为了能让奥斯海姆打出一场能够镇场子的漂亮仗,保卢斯从三条主攻线路上分别抽调出了三股兵力调拨给了奥斯海姆。算上火车站之前就已经部署了的德军部队,奥斯海姆手中的兵力雄厚到了超过两个满编步兵师、一个突击炮营、一个装甲团的规模。
“安心点,亚当。这么雄厚的兵力如果还打不败那些俄国佬,那么我们去年时就已经被俄国佬消灭在莫斯科城下了,也就不会有今天。”
保卢斯曾经这么说过,就在昨天傍晚的相同时刻。
但是现在,这个不争气的奥斯海姆就像是仇人一样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了自己的脸上。
手握着电话筒感到羞愤难当的保卢斯甚至怀疑亚当上校是不是在偷偷耻笑自己,有些心虚地以眼角余光向着身后望去。
好在,亚当上校依旧面不改色地站在那里,保卢斯甚至能从他的眼神里读出懊恼,火车站的巨大损失同样令亚当上校感到难以置信又极度震惊。
“我...保卢斯将军...我,我很抱歉,这是我的失职,我愿意为此承担一切责任!请您按照军法和规定惩罚我!”
奥斯海姆没有料到,这番被他寄希望于能够让保卢斯消消气的主动承认错误和罪责,对于眼下的保卢斯来说却无异于火上浇油。
咔——咔咔——
原本还在低头沉思接下来该怎么做的亚当上校忽然听见保卢斯所在的方向,传来了一阵有些令人牙酸的古怪异响。
有些担心而夹杂着好奇的眼神紧接着便向保卢斯那边放眼望去,随后看到的场景却又令亚当上校的脸上写满了惊讶。
已经一个多月没剪指甲的保卢斯,正因为用力过猛、攥得太紧,而将手中的电话筒紧握到足以发出令人牙酸声响、仿佛是指甲盖从黑板上划拉过一般的渗人声音。
“你向我道歉?真是遗憾啊,奥斯海姆,你没有资格向我道歉,我也没资格接受你的道歉。”
“我建议你可以去停尸房里,朝着那些为了元首和国家牺牲的优秀德意志军人们的尸体道歉,如果你有收敛他们尸体的话。”
没能达成自己预想效果的奥斯海姆此刻有些后怕,他担心保卢斯会用非常手段来对付自己,过去那点情面放在自己眼下闯出来的大货面前简直就不值一提。
奥斯海姆少将从没去过中国,也不知道博大精深的中国文化其实早就已经能帮他解决问题的答案。
后世的中国人通过对前辈们经验的总结得出了一句职场真理,你的直属上级领导如果为了某件你做错的事情而把你大骂一通,气的连东西都给摔了的话。
那么恭喜你,至少你还未被你的领导完全放弃。
倘若你真的在他眼里毫无价值的话,等待着你的就不是大发雷霆,而是仿佛无事发生一般的冷漠甚至是笑脸相迎了。
虽然语言有别、文化也不相同,但至少对于此刻呆立在原地有些浑身发颤的奥斯海姆少将来说,这条真理同样适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