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9章 “列宁格勒的复仇者号”
“我从没有听过这些,没人跟我讲起过,报纸上也没看到过......”
完成了大部分枪械保养护理工作的阿尔乔姆正在组装枪身,不完全分解的零件被他动作娴熟地一个个装了回去,看得出来平日里肯定没少练习,现在还剩下最后的弹匣检查还未去做。
“就像你刚才说的,有些事不适合广为人知,我说的就是这种事。”
握着勺子抬手给嘴里送了一口的伊乌什金慢条斯理地咀嚼吞咽,思绪也回到了最令自己难忘的那件事情上来。
“我记不太清楚那天具体是那一天了,只记得那天我们已经第三天没吃过像样的正顿饭了。两片或者三片面包加半块德国佬口袋里逃出来的巧克力,哦,还得算上五根烟,这就是我在那三天的全部伙食。”
“那你没饿得晕过去?还有能耐开炮?”
阿尔乔姆可是知道三天就吃这么点东西是啥概念,说句不好听的,就是个娘们啥也不干让她躺床上躺三天维持最低能量消耗,三天里就吃这么点东西也得把人饿得头昏眼花,恨不得抱住树皮硬啃。
在白匪横行、兵荒马乱那年代还年幼但却已经记事的阿尔乔姆,那是真的亲眼看到过大活人被饿死是什么样的,所以非常能理解伊乌什金所描述的这感觉到底是怎样的。
不同于阿尔乔姆的略带惊讶,闻言的伊乌什金只是笑笑、并不在意。
“我也不知道当时我是怎么挺过来的,那三天里就这么点东西,我不但挺了下来而且还坚持跟法希斯打了三天仗。等到了第三天的时候我连两只手都软的像棉花一样,开炮都没什么力气,好在那一天终于吃到好东西了,算是救了我的命,还有很多人的命。”
“好东西?有意思,那环境下你能吃到什么算是好东西的东西?”
眼见阿尔乔姆来了兴趣,伊乌什金这边却故意卖了个关子。
“伱猜猜看,猜中了我去车长同志那儿要两包将军烟给你,我一根都不留,全是你的。”
“得得得,我可不稀罕。你上次就用这话忽悠我,结果要来的烟我没抽几根全被你蹭完了,就这你还好意思说是给我的?”
面对阿尔乔姆这突如其来的质问,脸皮厚度堪比IS7炮塔正面等效防御的伊乌什金只是嘿嘿傻笑。
“哎~瞧你这话说的,那不还是我给你了吗?我又没食言。没给你和给了你之后找你蹭点那能一样吗?这俩事儿的性质那都不一样,你说是不是?”
被这厚脸皮的货给整得只想骂人的阿尔乔姆硬是给忍了下来,紧接着便抬起头来用那“吔屎啦你”一样的表情,把脸凑到了伊乌什金跟前缓缓开口。
“你那叫蹭点吗?不如这次你把烟揣着,我来蹭你。”
“别别别,还是你拿着,你拿着就行,咱俩兄弟谁跟谁啊。”
虽说阿尔乔姆年纪比伊乌什金大,准确来说的话这位乌克兰钳工甚至是全车组里最年长的,眼瞅着就奔四去了。但神奇的是伊乌什金和阿尔乔姆之间却没有任何代沟和隔阂,也说不好谁是“老哥”、谁是“老弟”,反正俩人一开口就跟一对铁子一样样的。
“刚我说到哪儿了?哦,对了,说那顿饭。”
一语道尽、话音未落之余又抄起了饭盒边上的勺子舀了一勺,给嘴里送了口吃食,又啃了口另一只手里握着的面包,不紧不慢咀嚼着的伊乌什金这才继续开口说道。
“说起来你可能都不相信,那是顿老鼠肉汤。汤稀地都能把我脸照出来了,基本和水里泡了几块肉加菜叶子差不多。”
“但那是真好吃啊,比我这辈子吃过的任何东西都要好吃,我这辈子都忘不了那味道。那是列宁格勒的妇女同志们用抓了半个月攒下来的老鼠做好送来的,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做好然后送到红军手里。”
“那顿饭是在坦克厂里吃的,当时我们去提车,就是列宁格勒基洛夫厂,也是咱现在的IS7座驾的故乡。我一直觉得这是一种精神的延续,不是巧合,是来自列宁格勒的精神传承。”
一边说着老鼠肉的故事,一边还吃嘛嘛香地咀嚼吞咽不停,丝毫不为此感到有所介意和不便。
盘腿坐在一边,正在给排光了弹药、检查完毕的弹匣里重新压子弹的阿尔乔姆并不因此感到惊讶。
能像伊乌什金这样,说着一些可能会让普通人感到恶心没食欲的事、一边还吃得很香,这其实是没有任何惊讶必要的基本操作。
只要你能在战场上挺过两个月,意志足够坚强的话甚至一个月就行,那么你也会从一个听见这话没食欲、可能还会吐出来的普通人变成这样。别说是讲着恶心事儿吃饭,就是坐在死人堆里、屁股底下垫着德棍的尸体你也照样吃嘛嘛香。
战争会淘汰掉所有跟它合不来、相处不习惯的人,但凡是能留下来的人都是绝对的战争适应者、没有例外。
“那你们怎么报答人家的?有没有个漂亮的小厨娘看到英俊帅气的坦克兵同志伊乌什金动了情,然后私定终身?”
阿尔乔姆并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这会儿还跟伊乌什金开着玩笑、活跃气氛,但也很快就从伊乌什金的脸上察觉到了不对劲之处。
没有笑容、甚至无谈轻松,伊乌什金接下来的话语语气就如同他此时此刻这表情一般。
“城外的德国佬用列车炮炮击坦克厂,那时候我们刚好就在里面,一切来得太突然了根本来不及防备和躲闪。”
“许多人都失去了生命,我和车长同志躲在修车的地槽里勉强逃过一劫,等到炮击过去再来到外面的时候,几乎连地形都被改变了。我们......我们甚至都没来得及好好谢谢她们,一切就这么结束了。”
“.......”
阿尔乔姆从未想到过情况会是如此,一开始也是和伊乌什金一样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似默哀、也似思考,并且很快便在手握着勺子的伊乌什金依旧无言以对中再次开口。
“那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给我们的车上再添一句话。车长同志会同意的,反正现在也不差这一句了。”
伊乌什金有些不明所以,只是眨了眨眼睛开口发问。
“什么话?是标语吗?”
“嗯,适合那和车长同志这段共同回忆的标语,我刚才突然想到的,就叫“列宁格勒的复仇者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