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平背后传来一个声音,他慌忙扭头一看,是一位穿着白褂子和白色短裤的搓澡工。
李安平反问道:“这不是休息室吗?”
搓澡工指着对面说:“休息大厅在对面,这边的三间都是有贵客长期包下来的。”
“那这间是谁包下来的?”
搓澡工从腰带上掏出一串钥匙,翻找出其中一把,一边开门一边说:“不知道,我们只管收钱不打听客人的情况。这间啊,一三五是一个人包了,二四六又是另外一个人包下的。这一三五的客人还挺会折腾人的……”
听搓澡工的话,他似乎对今天这三位客人有些不满。
门打开了,里面摆放白纸屏风,把房间又隔断成了几个相对独立的空间。
一见白纸屏风,李安平呆若木鸡,现在他可以肯定“理发师”就在这座城市。
刚才的三人中究竟谁是“理发师”呢?李安平趁着搓澡工抱怨的时候,抽身退回更衣间穿上衣服出了清华池。
夜已经深了,外面漆黑一片,要想追上三人中的任何一人都是不可能的。
不过不要紧,今天星期三,后天“理发师”应该还会出现。
有了“理发师”的动向,还有“木匠”提供的接头暗号,李安平决定这次一定要摸清了再出手,现在还是先把这消息告诉赵征远吧,师父要知道这事一定也很兴奋。
李安平连夜找到赵征远,他先是一愣,也被惊呆了。
他想了想,却告诉徒弟在确认“理发师”身份前绝对不要打草惊蛇;即便确认了,也要留意是否有另外的地下工作者在监视他们,现在师徒二人已经不负责监视任务了,贸然行动可能会打乱组织上的计划。
清华池明明就是“理发师”的秘密据点,师父却置若罔闻,这让李安平觉得很窝囊,他说:“‘木匠’的供词、暗号、接头诗,清华池的烟头和白纸屏风,难道这些证据还不够吗?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们破坏革命果实,窃取新中国的情报吗?”说到后来,李安平有些气愤了。
“你就这么相信吕杰的话?他说不知道‘理发师’的去向,他是接受另外一人的指派到这里的,而你是靠着他的供词找到你所谓的‘理发师’。你不认为吕杰在向你说谎,或者是设了一个陷阱让你钻吗?”
赵征远的这番话让李安平理屈词穷,李安平没曾想过这事,吕杰是真不知道“理发师”的下落呢还是特务设了陷阱让我党的人钻?
如果吕杰知道“理发师”的下落,那么他为何要给自己那首诗和接头暗号?
如果吕杰和“理发师”没有任何联系,那为何两人在据点被端掉后双双出现在千里之外的同一座城市呢?
看来自己还是太年轻,还不够理性,李安平对如今的赵征远异常佩服,换作几年前的他要是知道了杀子仇人的下落肯定拿枪就上了。
看到李安平情绪上发生了细微的变化,赵征远说道:“你盯着那边的动向,留意都有多少人去接头,都是些什么人?‘理发师’这人不简单,你不能让他发现你。同时,你还得多留意是否有其他人也在盯,如果有千万不要跟他们联系。”
送走李安平,赵征远反锁上门,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刚才的镇定是装出来的。
杀子之仇不能不报!
“理发师”手上沾满了我党地下工作者的鲜血,关于他的传说不少,却没人见过他,因为见过他的人都死了,有些到死也没看见他的样子。
赵征远已经失去了亲儿子,他不想再失去这个徒弟。让李安平放弃跟踪“理发师”缺少有说服力的理由,他只能用这样的说法先稳住李安平,他来想办法对付“理发师”。
赵征远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他盘算着要如何对付“理发师”。
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他不能去通知公安局要求派干警去清华池围剿“理发师”。
单身匹马去会“理发师”?赵征远不是不敢,他绝非贪生怕死之辈,但死也要死得有价值,思前想后,他还是决定把这一线索通知上线。
赵征远和他的上线就还一直保持着隐蔽的联系,次日一早,他去到和上线接头的公交车站,在站台一个不经意的角落给上线留下了只有他二人才能看懂的符号。
星期五。
今天又是“理发师”他们在清华池那单间里密谋的日子,李安平下班后在街上胡乱吃了一碗面就去了清华池。
现在正值高峰期,换衣间的柜子基本都上着锁,包括上次那个装着“理发师”衣物的柜子。换衣间来来往往都是人,李安平没办法偷开任何一个柜子。他装作找合适的柜子,把整个换衣间都巡视了一遍,并未看到地上有烟头。他在最后一排随便找了一个柜子,平静地脱下衣服,放进柜子,拿过一条干净的毛巾就进了澡堂子。
他曾考虑过用假装找错休息室这样的借口去推“理发师”的那包间,赵征远的话还在他耳边萦绕,一旦他闯进去,今后他只要往这边看就容易引起这一伙人的警觉。
李安平滑进热水池,找了一处合适的位置,又装作享受泡澡,偷偷瞄着那包间。
澡堂里的人开始少了,八点一过,包间里开始有人走出来,之后每过五分钟的样子走出来一个。第四个人出来后,并没有直接走出去,而是面对门,似乎是在锁门。
这一定就是最后一个人了!
李安平从热水池出来,拿上毛巾,走进冲淋间,抢占了靠近通道的那个水龙头,打开水冲澡。
瞥见那人走进冲淋间,李安平转过身去继续冲淋。等那人换好衣服,听到他走到堂口,李安平这才关掉水龙头擦干全身赶紧换上衣服,追了出去,远远跟着。
之后,李安平每到星期一、三、五都去清华池,再没看到地上有烟头,而且一直没能寻到机会偷开柜子。
难道“理发师”再也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