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紧掩,季陆伸手刚要搭上门栓的时候,城墙外突然响起一阵低沉的号角声。听不出来向,只感觉四面八方的涌来。
我隐约觉得好像在哪听过类似的声音,想了半天忽然惊觉,是在酆都城庙会的时候。
我和季陆站在宫殿前的楼梯上。转身看向城墙外的街道。围鸟杂亡。
只见从我们俩过来的方向,开始有人影慢慢走近。一个,两个,三个……街道慢慢热闹起来,一个个面无表情的人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
四周没有任何变化,我也看不出这些人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可外面就这么忽然之间,布满了那些行尸走肉。
之前我见过的所有活死人,表面上和正常人都没什么区别。能正常行动,有独立的思维,除了不死不灭之外和普通人没什么异常。但是眼前的这些,却跟我之前见过的所有活死人都有天差地壤之别。
这才是真正的驱壳,没有思维没有情感的肉体。
“他们都是都是从哪冒出来的?”我看着街道上越来越密集的人,震惊的问季陆。
季陆抬头看了一眼昏沉的天空,我学着他的样子也朝上看去。突然发现本来像被黑纱笼罩一样的头顶。此刻好像透出了微微光亮。但不是阳光那种刺眼的亮,而是一种光线反射了不知道多少圈之后留下的余光。
“对于他们来说,这就是白天。”
“所以他们开始出来活动了?”我难以置信的理解着季陆的话,这意思就是这些行尸走肉,虽然没有任何的支配自己思维的能力,但还在按照这个世界的规矩行事。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可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实在是让人无法理解。
就在我和季陆专注于身后景象的时候,面前的宫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推开。季陆下意识迈过一步拦在我面前,我小心警惕着门里的情况。
两个身穿汉代服饰,头戴瓜皮帽的男人直挺挺的从门里走出来,分别站在了宫门两侧。他们行走的动作十分诡异。好像是脊梁骨被人穿了一条线,行走都靠着那条线的控制。
和城外的那些人相比较之下。唯一没有变化的就是毫无表情的脸。我终于得以近距离的看清这些人的样子。每个人脸上都布满了活死人在发怒时才会出现的青筋,从脖颈处一直蔓延到脸颊两侧。
奇怪的是那两个就像看不见我和季陆一样,从出来之后就低着头死死盯着脚面。
我随着季陆的脚步走进大殿之内,才发现里面的情况和外面几乎就是一模一样。穿着宦官衣服的男人和裹着襦裙的宫女,在大殿内来来回回的忙碌。
有人擦拭着宫灯和香炉,有人则清扫着大殿内的青砖台阶。要不是那些人脚下别扭的步伐出卖了他们活死人的身份,我还真会误以为自己穿越到了几百年前的明朝。
屋里所有人都对我和季陆的突然闯入无动于衷,我难以估计这是个圈套还是他们真的看不见我。季陆带着我大摇大摆的从大殿一旁穿过,从后门进入了后宫位置。
从进来之后我就一直小心翼翼的,凝神静气,生怕惊动了那满屋子的人。出了门之后我总算放松了一些,迫不及待的问季陆。
“他们是看不见我们吗?”我回头回脑的说。
“这些活死人现在属于完全尸化状态,对六界之内的东西都是不闻不问的,他们甚至看不见彼此。”
“看不见彼此……那他们怎么活动?”
“他们现有的行为模式,已经延续了五百年,恐怕想出错也难。”
我想了一下,似乎有点明白。就像是电脑编程一样,有人制定好了固定程序,之后只要输入数据进去就可以完成计算。这些活死人每天都在按照同一条轨道生活,这要这个活人禁地的环境不崩塌,他们就能这么继续生存。
可在给这些活死人的脑中输入固定模式的人,会是谁呢?这偌大的皇宫,森严的社会秩序,都是为了谁而准备的?
穿过前面正殿,面前出现了一块十分宽敞的空地。地上铺满了三指宽的青砖,砖缝中没有一丝杂草,都被清理的十分整洁。
大概四五个足球场那么大,全都铺上了整整齐齐的青砖。五百年的时间,这些活死人是不是都把力气放在了修建这个活人禁地上?
“你之前来过这吗?”我一边跟着季陆走一边问。
“没有,活死人一直都是一个十分低贱的种族。仙神两界从来都不会踏足这里一步,要不是因为你,我可能一直到魂飞魄散之日都不会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没有思维的行尸走肉,确实不会被其他六界放在眼里。
“也未必是最低贱吧,毕竟人界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季陆若有所思的问我“你真这么觉得?”
“对啊,活死人虽然没有思维,但最起码杀人这件事对他们来说还是不费吹灰之力。真正食物链最低端的,恐怕还是我们。”想到那日在合葬墓里我和陆佑劫险些送命的经历,我就对这这个种族十分忌惮。
季陆笑了一下“如果人类是六界最低端,老校长为什么费尽心力想让全村人都能过上正常的生活?”
我被季陆问的语塞,想了半天回答道“那可能就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人类没准还羡慕他们不死不灭。”
“那有什么好羡慕的。”
“当然羡慕,中国古代皇帝多少个费尽心思求丹药,祈祷长生不老呢。人这一辈子短短几十年,有什么好。”
季陆眼神变得略有深意,叹息一下揉了揉我的头发“长生不老就意味着你要忍受着无边的苦楚和寂寞,而且时间再也不是抹平伤痕的最好办法,它会像浪潮一样,把你的这些寂寞堆得越来越高。”
我听出了他话中的苦涩,侧过头问他“你在说你自己吗?”
季陆收回手“我?我现在还好。”
“现在?为什么。”
“因为你啊,日子都没那么难熬了。”
我羞涩的抿抿嘴唇,挠了挠后脑勺“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么油腔滑调。”
季陆笑着朝前走,懒得看我这副怀春的样子。我也也没介意,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就是这座宫殿的后宫。我之前去过北京的故宫和沈阳的故宫,虽然规模比这里都大了不少,但是整体的格局没有太大的区别。
前面是办公的正殿,后面嫔妃和皇上休息的后宫,按照套路来说再往后就是御花园,接着就能出宫门了。
可能是修建时间有限,正殿后面的寝宫只有三个。最后一个竟然修成了复合式的院子,有些类似无常府的构造,只不过比那里大了一些。
这一路走来我和季陆也碰见了不少那些面无表情的活死人,他们服饰不同,大多梗着脖子从我们俩身边直挺挺的走过。我现在也有些适应他们的出现,不再心惊胆战,而是淡然的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正对着我们俩的寝宫应该是这三座里面最恢弘的一个,占地面积最大,设计的也别具匠心。应该是这里的统治者居住的屋子,我突然有种莫名的兴奋,总觉得一会进去了之后会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关于这个族群,关于五百年前的故事……
大门没锁,季陆轻轻一推就完全敞开。屋子里面烟气缭绕,四角的几个香炉都被点燃,散发着一股我说不出来的味道。
我漫无目的的四处张望了一圈,突然在屋子东南角看见了一副画像。
等我慢慢走近,看清那人的五官之时,身子猛地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