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岁岁重新变得生龙活虎,闻池便告诉她闻煜、闻舒庭和于既明来了的事。
他无视了闻煜让他不必提前告诉岁岁、由自己亲自来说的叮嘱,斟酌着要怎样将这件事提前给岁岁透个气儿。
哪里想到,岁岁一听到他们的名字,就挣扎着要从闻池怀里下去,出去客厅见他们。
闻池酸溜溜的:
“岁岁喜欢他们吗?”
“当然!”
岁岁的小揪揪跟着上下晃脑袋的动作颤了颤,口吻理所当然,
“是哥哥的亲人呀!”
闻池瞬间被哄得眉开眼笑:
“过来,哥哥给你扎揪揪,都睡乱了。”
岁岁乖乖坐在闻池让她坐的小凳子上。
如今闻池的手法可是熟练得很,还会编花样儿。
不过,这会儿外面有人等着,他就简单地给岁岁扎了个双马尾,戴上珠花发卡,上面点缀两只小蜻蜓带着弹簧,随着动作一晃一晃的,分外可爱。
闻池还帮岁岁重新挑了身衣服,淡粉色的毛衣裙,搭配嫩绿色的小马甲,裙摆上都是细致的绣花,统一的莫兰迪色系,高级又不失活力。
“我可真好看!”
岁岁在镜子前臭美得不行。
闻池笑着连连点头:
“是是是,你最好看!”
岁岁扬起小下巴,再自信不过地收下赞美。
整理好,闻池牵着岁岁出房间。
被亮眼色彩衬托的岁岁,像是早春枝头的嫩芽儿,生机勃勃,鲜活灵气。
当她乍然出现在闻家三人眼里,带来的,是无以复加的感慨。
闻煜更是在不知不觉间,红了眼睛。
他想起了照片里的初云苓。
岁岁怀里抱着一只玩偶兔子,皮肤白白软软,像个奶油做的小人儿,一不小心就要化掉,让人看得心颤。
偏偏她自己不觉得,活力旺盛,睁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着他们,挥挥小手。
闻舒庭不自觉弯起嘴角:
“又见面了,岁岁。”
于既明恍然回神,迫不及待地同样挥手,笑眯眯俯身:
“岁岁,还记得爷爷吗?”
只有闻煜不说话,始终保持着沉默。
“知道呀。”
岁岁从他们身上感觉到一种大海般的情绪在涌动。
表面平静,内下却是波涛汹涌。
这是怎么啦?
岁岁认定背后不简单,将求助的视线投向闻池。
闻池安抚地拍拍她的头,牵着岁岁在小椅子坐下,与闻煜三人隔着茶几。
岁岁揪了把玩偶兔子,直觉有什么事情发生:
“怎、怎么啦?”
闻舒庭于既明老两口对视一眼。
最后在眼神里达成一致——
这件事,终究需要闻煜亲自来开口。
接收到他们视线信息的闻煜,深吸一口气,决定循序渐进:
“岁岁,你记得你的妈妈……爸爸吗?”
这两个刺耳的字,天知道他是做了多大心理准备,才能如此平静说出口。
客厅里很安静,近乎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在等岁岁的答案。
被四双眼睛盯着,岁岁张了张小嘴:
“我……”
“抱歉!我来迟了!”
初砚匆匆踏进家门。
他这骤然插话,也显然打断了岁岁说话的机会。
以闻煜为首,包括闻池在内,都向他投去不赞同的视线。
初砚:???
但他有眼睛,一扫客厅情况,就猜出个大概。
自知理亏的初砚,没有再说话,赶紧找了位置落座。
紧张到手心发热的闻煜,舒缓了呼吸,努力挤出一抹并不自然的笑:
“没事的,岁岁,你可以慢慢说。”
他怕一不小心,触及到小孩儿的脆弱内心。
可是他想多了。
什么脆弱内心,对岁岁来说是不存在的。
岁岁小脸儿连怅惘伤心的表情都不曾流出过,就大咧咧地摇头:
“我没有爸爸妈妈呀,都说过好几次啦!你们真笨!”
岁岁很不解,不懂大人们为什么总爱抓着爸爸妈妈的话题说个没完。
小人参没有爸爸妈妈——这是多么奇怪的事情吗?
闻煜紧盯着她的小脸儿:
“岁岁一次都没见过吗?”
岁岁无奈地撑着小脸儿,轻轻叹气。
好像在说:我到底要解释多少遍呀!
闻煜深吸一口气,决定换个问题:
“那岁岁想不想拥有家人?”
岁岁迷惑了:
“啊?”
闻煜缓缓道:
“以后叔叔做你的爸爸,好不好?”
岁岁杏眼儿睁得圆圆的:
“啊?”
闻煜继续说着:
“以后你就有爷爷、奶奶、哥哥和姐姐……还有爸爸!可以吗?”
岁岁这次没“啊”了,只是苦恼地挠了挠小脸儿。
这个客厅,其实每个人都在盯着岁岁看。
观察她细微的表情变化。
生怕她流露出半点的不情愿。
眼见岁岁好似在烦恼,其他人齐刷刷地朝闻煜投去不赞同的视线——
闻舒庭:“太快了,慢慢来。”
于既明:“就是就是,岁岁,不用着急,你闻叔叔他就是先说说,主要看你的想法,你千万不要有任何压力!”
初砚:“爸,你太心急了,吓到岁岁怎么办?”
闻池:“要不要哥哥带你回房间?”
被热情包围着,岁岁越发摸不着头脑:
“可、可是……”
所有人又齐刷刷看向她:
“嗯!你说!”
岁岁皱巴着小脸儿,说出一个所有意料之外的回答:
“我不需要呀。”
“什么?”
“我是要回春山的啦!那里才是我的家!”
具体的,岁岁说不清楚。
但她隐藏的拒绝意思很明显了。
闻煜皱眉,仔细琢磨着岁岁的话——
不是“不要”,而是“不需要”。
看似一字之差,背后却可能藏着别的意思。
他还试图说什么。
闻舒庭一把摁住他的肩膀:
“够了,今天先到这里,继续下去会吓到岁岁,给她时间。”
闻煜不得不将话咽回去。
之后他们也没有急着离开,而是试探着说留下来吃饭。
岁岁倒是没有意见啦。
晚饭是由圆圆居派工作人员送来的私房菜。
样式精细、味道绝佳的谭家菜,岁岁吃得特别开心,晃悠着小腿儿。
至于刚才的提议,好像根本不曾在她心里留下过半分痕迹。
但是除她之外,满桌子的人都是食不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