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天的眼睛已经哭肿了,她一勒马的缰绳,马车缓缓停下,马永贞不明所以,接过艳阳天递过来的缰绳,稀里糊涂地就开始驾驶马车,马车又疾驰了起来。
艳阳天将谭四搂在怀里,哭得撕心裂肺。
"四,四爷,对不起…"艳阳天不停的重复着这句话,此时此刻,她再也说不出别的。
谭四忍住疼痛,从口袋里掏出戒指盒,哆嗦着手拿出戒指,放在艳阳天的手心。
"我,本想,求亲来着,想着,年底和,你,回老家,买上二亩地,盖一个小院,子,生两个娃娃,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男孩儿像我,女,孩儿像你,好好过,日子,可是,我恐怕不能完成,心愿了…."
艳阳天拼命的摇头:"不,不,一定能,咱去治伤,咱们离开上海滩…"
二人的话仿佛怎么也说不完,谭四的气息也越来越弱。
马永贞驾驶着马车,身上全是血,铁打一般的汉子,刀架在脖子上都不会流泪,可在此时,听到谭四和艳阳天的话,已经是泪流满面。
突然,两声枪响,马永贞骇然的勒住缰绳,只见前面的桥上站满了黑压压的警察,小雨之中,警察们穿着雨衣,举着枪。
杨双站在前面,他的一个手下给他打着伞。
谭四倚在艳阳天的怀里,轻蔑的看着杨双。
杨双咳嗽了一声,此刻的他志得意满,几年的对手,让他愁得头发都掉光了,现在的生死全在自己的掌握之中,这种感觉怎么一个爽字了得。
他走上前两步,嘿嘿笑了:"谭四,老朋友一场,送你一个礼物。"
杨双一摆手,两个警察拖着一具尸体扔了过来,谭四扒着车沿一看,目眦口裂,段七的身上全是枪眼,几乎被打成了筛子。
"哈哈哈"杨双狂笑了起来:"你最好的兄弟,最爱的女人,都在这儿,谭四,你死的值了!"
谭四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是废话,瞅都不瞅他一眼,只是看着马永贞。
"兄弟,连累你了。"
马永贞握紧谭四伸过来的手,笑容灿烂。
"四哥,兄弟一场,一起走,到阴曹地府也有个伴!"
杨双看着他们一副兄弟情深的模样,撇了撇嘴。
"死到临头了,装什么装?谭四,我现在不会杀你们,明天早上,在你的码头,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枪决你们,让所有人都知道,和我杨双做对,没有好下场,至于你身边的这个婊子,我早玩腻了,会把她卖到最下等的妓院,让她每天接十几二十个苦力,哈哈哈…"
谭四断喝一声:"够了,杨双,在上海滩,你也算个人物,不要在一个女人身上耍手段,让人瞧不起。"
杨双愣住了,他的身后,警察群里,响起了嗡嗡嗡的议论声,他的脸色瞬间铁青。
"谭四,我明天会亲自送你们一程,来人,带走。"
警察一拥而上,谭四和马永贞也不反抗,被五花大绑。
艳阳天也被扯下马车,她呆呆的看着谭四,眼睛里的温柔像现在的雨水一样,连绵不绝。
杨双大踏步上前,一把揪住她的头发,恶狠狠地叫道:"你个婊子,本来你可以舒舒服服地活下去,现在,呵呵…"
艳阳天不屑地看着他,呸的一口带血的唾沫吐到了他的脸上,一句话都不说,伸出如刀一样的尖利指甲,缓缓地在脸上抓出了几道深深地血痕。
杨双骇然的松开手,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他的心此刻冰凉冰凉的,这个女人,一直都是以色侍人,今天竟然自毁容貌,这让他怎么能不胆战心惊呢?
未几,杨双和警察都撤了,空荡荡的桥上只剩下如傻子一般,跌坐在地上的艳阳天……
......
警察局的牢房里,两个警察从艳阳天的身上爬起来,艳阳天漠无表情地一件件穿好衣服,看着两个还在淫笑的警察。
两个警察挥挥手:"去吧,最后一间牢房,快一点,回来还得让我们哥们爽一下。"
艳阳天爬起来,她的脸上贴着纱布,手里提着一个篮子,踉跄着向里面走去,在她的身后,两个警察的声音传了过来。
"哈哈没想到,今天竟然能玩到一壶春的老板娘。"
"这个娘们儿别看脸毁了,身材是真特么好啊…"
艳阳天挪到最后一间牢房,昏暗的灯光下,谭四和马永贞像个大字一样,被绑在木桩上,俩个人身上的伤已经被处理过了,杨双不会让他们这么快的去死。
艳阳天蹲下身,掀开篮子上盖的布,里面是两壶酒,两只烧鸡。
她颤抖的拿起酒,站起身,走到谭四面前,谭四昏迷不醒,艳阳天仰脸含了一口酒,嘴对嘴地给他喂了下去。
谭四苏醒了过来,他勉强的睁开眼睛,看着艳阳天。
"你的脸,怎,么了?"声音虽然嘶哑,但是柔情一片。
艳阳天摇摇头,轻轻地拥抱着谭四,再多的话到了现在,也说不岀来了。
他们就这么静静的呆着,仿佛时间已经静止了。
要不是马永贞的一声闷哼,惊醒了这对苦命鸳鸯,他们还不会分开。
艳阳天默默地喂两个人吃肉喝酒,牢房的一头传来警察的声音。
"你特么快点,再过两个小时,这两个家伙就要被枪毙了,还磨叽个屁?"
艳阳天又抱住了谭四,她的泪水洇湿了脸上的纱布。
谭四低低地在她耳边叮嘱了几句,艳阳天点点头,收拾了一下篮子,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清晨,雨停了,但是天依然是阴沉沉的,上海滩的码头,干活儿的苦力早都来了,码头上停满了船,一会儿就要组织人卸货了,苦力们抓紧时间吃东西,这份活,不吃饱了可干不了。
忽然,一片警哨声吹了起来,苦力们纷纷抬起头看去。
只见几十个警察端着枪跑了过来,分成三排站好,随后三辆轿车开了过来,车子停稳,杨双一开车门,缓缓走了下来,他看了一眼喧闹的码头,忍不住眼中射出贪婪的目光,五年了,码头这块肥肉终于属于他了,杨双托了托墨镜,无声的笑了。
第二辆车里面下来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胖子,他身穿警服,身上佩戴着高阶警衔,杨双急忙走过去,满脸堆笑。
"关局长,啊不,关厅长,您请。"
关长明斜睨了杨双一眼,这个混混,长得可真讨厌,尤其是那个大光头,锃明瓦亮,可是又一想,那一箱的金条,还有码头三成的干股,这让他早起的气全消了。
第三辆车上拖下两个人,苦力们一见顿时大哗了起来。
"是四爷…"
"还有马大哥…"
苦力们都拥了过来。
杨双暴怒:"干什么?干什么?想造反呐?"
警察们举起枪,对准了苦力们。
杨双分开警察,站到了头前,他咳嗽了一声。
"别特么吵了,今天我来,一是让你们看一场好戏,二是要告诉你们,从今以后,这个码头姓杨了!"
苦力们一下子沸腾了。
无数的声音在喊,群情鼎沸,根本听不清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