萦绕着浓郁香气的厨房里,端着菜盘的男人犹豫不决地挪动了两下脚步。
他深呼吸了几口气,哪怕不间断的给自己心理暗示,却依旧迈不出那道门槛,只得傻愣在那。
“磨磨蹭蹭的干什么?”许梵慵懒的倚靠在门框边,好笑地看向那个一脸慌乱的男人。
说要去问老爷子的是他,说为了兄弟豁出去的是他,现在胆小地站在那一动不动的,还是他。
还真是什么都让他给占完了。
“哥,我去了啊。”许临川往前走了两步,在即将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
唇角扯出了一抹讨好的笑意:“老爷子要是动手,你会帮我的吧?”
他实在是怵那拐棍儿了,敲到人的身上,是真的疼,没个两三天是绝对好不了的。
“嗯,当然。”许梵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下颚对着饭厅的方向微抬了抬,颇有一副催促之意。
许临川握着盘子的手紧了紧,顿了两秒之后,眸光坚定的迈开了脚步。
他在老爷子的右边坐下,不动声色地伸出手,碰到了那根拐棍儿:“老爷子,今天天气挺好的。”
许震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捻起一筷子菜放进嘴里咀嚼着,俨然不想搭理他的样子。
“您今天心情好吗?”许临川厚着脸皮继续询问,顺道儿悄悄摸摸地将那根拐棍儿拿了过来。
“还行。”
“我也还不错。”许临川尬笑了两声,视线又移到了他面前的那盘菜里:“您觉得这个好吃吗?”
“一般。”
“那这个呢?”
“......”
许震猜到他有话要说,但就是不主动开那个口,无论他问什么都一一答复,把人急的不行。
就这么一来一回之后,许临川主动败下了阵来,他往许震的碗里夹了一块牛肉:“老爷子,您说这牛能生几个崽?”
“这是公牛,生不了。”许震宛若在看白痴一样的剜了他一眼。
谁家放着好好的公牛肉不吃,会去选择那嚼如泡沫一样的母牛肉?
许临川尴尬的轻咳了一声,绞尽了脑汁才想到了另一个能用来比喻的动物。
他装作不经意道:“哎,我同事家的那条狗,前段时间出轨了。”
“哥,你知道吧?就是那个旺财。”许临川给坐在对对面的男人递了一个眼神。
许梵:“......”
他微蹙着眉,眸光复杂地看了老爷子一眼,深感到有个人今天要完。
见男人不接话,许临川也不方,自顾自地继续讲着:“旺财出轨之后,跟隔壁家的狗生了一个小幼崽......”
他吧啦吧啦地讲了一堆之后,终于回归了正题,极为认真地盯着那淡然的老爷子:“您觉得,旺财该不该把这个崽认回来?”
许震放下了筷子,从纸盒里抽出一张纸巾,不急不缓地擦了擦嘴。
他侧过身子,目光审视地看着许临川:“你在外面有孩子了?”
“噗,咳咳——”
正在喝水的许梵,不禁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呛着了。
那脖子带着脸一起,都给憋红了。
“你那么激动做什么?孩子是你的?”许震挑了挑眉眼,审视的目光又投放在了许梵的身上。
“不是。”许梵连忙否定,他与对面那个灰头土脸的许临川对视了一眼,暗自叹了一口长气。
他斟酌再三,在老爷子紧逼的眼神下,低声道:“那个孩子,是——”
“哟,正吃着呢。”一道磁性且浑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恰巧打断了他们的多话。
靳恒将鸟笼放在了一张空板凳上,毫不客气的便在许震的旁边坐了下来,并让人给他上了一副碗筷。
“你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见着老朋友,许震脸上的笑意,倒是比先前面对许临川的时候真实了许多。
“看看你呗。”靳恒低头夹着菜,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
他一遍嚼咽,一边别过头对着那傻愣着的兄弟俩道:“去把你家老爷子的好酒,拿一瓶上来。”
闻言,许震不由得多看了对方两眼,心底升起了一丝怪异的情绪。
直到一杯白酒摆在他的面前,才将他飘远的思绪给连拖带拽了回来。
“老许,喝。”靳恒举起酒杯,给他碰了一下,仰头喝下了一大半,又蹙着眉头轻啧了一声。
许震察觉到他今晚的不对劲,却又碍在两个孩子在,什么也没多问。
他干了大半杯下肚,扬了扬眉:“这酒,可还不错?”
“不错,比上次的那个要香些。”
“......”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直到那两孩子上了楼,靳恒才把筷子往桌上一丢,倚在了椅凳上。
他看着许震笑了笑:“老许,你说这时间,也过得太快了。”
“是啊,我们这头发也白的差不多了。”许震摸了摸他那同对方一样,半百的发丝,轻叹了一声。
靳恒沉默了片刻,他拿起酒杯放在鼻尖嗅了嗅,似是陷入了回忆中:“以前我们喝酒的时候,小婉都会在一旁盯着。”
“每次喝的多了,她就会过来抢你的杯子,然后对我说‘靳叔叔,您该回家了’。”
有一回他喝的醉了,指着小婉便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说她不懂事,连大人们喝酒都要多管。
当时的他摔了一个杯子,甚至气冲冲地直接从许家的院儿里离开了。
那天的帝都下着大雪,他踩着积雪步伐不稳的走了没几步,头顶便多出了一把黑伞来。
小婉将装满热水的暖手袋塞进了他的手里,搀着他的手臂,就那么默默地,不发一语的送了他一路。
直到走到靳家门口,小婉才一脸认真地看着他说,‘靳叔叔,不是我不懂事,是您的肝不好,不能多喝。’
这么多年过去了,靳恒已经忘记了当时的心境,却依然记得那天晚上的场景,以及小婉那副倔强的模样。
“说来还是你家小婉的功劳。”从回忆里走出来的靳恒,眼眶有些发红。
他抿了一口白酒,微微摇了摇头,又将其重新放回了餐桌上。
“靳恒。”许震脸上的神情变了,他紧握着酒杯,那双眼睛里划过了一抹悲痛与自责:“不提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