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呵呵冷笑,“你是我生的,你什么样儿,我一看就知道。你别装傻,有本事你把施姑娘的事情给我说清楚。”
“施姑娘?施姑娘不是在宴府住着么,这又关施姑娘什么事情了?”
老夫人见儿子一副混沌样儿,就知道,尽管三郎心里有了那施姑娘,但他自己许是还没意识到,他对于那姑娘的情愫。
如此,老夫人就有些为难了。
是直接点明此事,让三郎更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的内心。还是先含混着,就这般稀里糊涂过去……若是后者的话,依照三郎这个迟钝的模样,许是他一辈子也意识不到这件事。但这又能如何呢?一个男人心里有了别的女人,不管这个男人会不会做出点出格的事儿,如今最关键的是,拧月怕是不会长久的容忍三郎心中有外人。
老夫人便长叹一口气,很是疲倦的直接戳破了三郎的心思。
她说:“三郎,你读圣贤书,该知道男女大防的道理。你与施姑娘之间没什么,这点娘相信。但你几次三番在娘面前,在你媳妇面前提及施姑娘,这真的合适么?”
又说:“施姑娘千好万好,但终归是外人。只有拧拧,才是与你相伴到老的伴儿。你顾忌下她的心思,你也想想,你那般高评价另一位云英未嫁的姑娘,拧拧心中该多难堪。”
沈廷澜先是觉得莫名其妙,随即就有几分恍然大悟了。
但他更感觉啼笑皆非。
他说:“娘,我与施姑娘行得正坐得端,我们不怕人言。再有拧拧也不是那种小心眼,才不会因为我夸了施姑娘几句,就吃醋和我闹别扭。您忘了,早先还是拧拧提醒您要给施姑娘送谢礼。拧拧最是知礼明义,您别把她说的跟个只会吃醋的妒妇似的。”
老夫人闻言,面上就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她意味深长道:“你个傻小子,一个女人肯为你吃醋,肯为你变成妒妇,那是她心中还有你。若是她真把所有事情都看开,对你夸奖别的姑娘也不屑一顾,那你就该哭了。”
沈廷澜面上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老夫人见状,更觉得心累。
她强压着怒气再次道:“三郎,你与那施姑娘究竟有没有什么,你清楚,娘也清楚。你不是那种建一个爱一个的男人,但你心中若是有了其他人,那也不是无迹可寻的事情。娘能发现的事情,你媳妇也能发现。趁现在还没酿出更大的祸事儿来,你早些与那施姑娘断干净,好好和拧拧继续过日子。不然……”
拧拧可不是当初那个寄人篱下的孤女了。她如今有正三品的大哥撑腰,弟弟虽年幼,但也拜了应天书院的副山长为师,眼瞅着也是前途无量。
娘家靠山硬,又都对她纵容的很。若拧拧真伤透了心,与三郎和离了。到时候三郎再怎么后悔,也悔之晚矣。
老夫人好话坏话说尽,沈廷澜多少也听了一些到耳朵里去。
虽然他并不觉得拧拧为因为一些莫须有的事情生气,也不觉得自己和施姑娘之间,存在着见不得人的事儿。但既然娘将事情说的如此之重,那他回头和拧拧好好说说此事,尽可能将一切隐患消除,这总不为过。
沈廷澜一再颔首,表示记下了老夫人说的话。还说回头会和拧拧好好聊聊。至于和施姑娘断了联系,这在沈廷澜看来却跟儿戏差不多。
毕竟他跟施姑娘之间当真清清白白,特意断了联系,倒显得他心虚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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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很快到了翌日,这一天桑拧月睁开眼时,发觉沈廷澜还在旁边睡着。
这也正常,毕竟他晚上回来的晚,又喝了许多酒,能早点起来才是见鬼了。
桑拧月轻手轻脚的穿好衣服,待要出拔步床,衣襟却陡然被人从身后扯住了。
她回头一看,就见沈廷澜不知何时已经醒了。他单手支着头侧卧着,双眸直勾勾的盯着她看,那眸光清明的很,倒像是醒了好一会儿似的。
桑拧月问道:“是我吵醒你了?”
“没有。昨晚做了噩梦,睡得不太好。”一边说着话,沈廷澜一边揉着酸疼的脖子坐直身。
他是真的做了一晚上噩梦,梦中的内容就是拧拧不听他的解释,硬说他和施姑娘有些什么,为此和他闹和离。
他吓坏了,也急坏了,一晚上都在拉着拧拧拼命解释。可拧拧只不听,抱着诚儿就回娘家了。
沈廷澜不好说,他做这个梦,有多少原因是因为被老夫人昨晚的话吓的。但不得不说,因为有了这样一个梦,让沈廷澜原本只想大致和拧拧解释两句的心思散了,他现在就想和拧拧好好说道说道他与施姑娘的事儿,以防拧拧真的吃了瞎醋,回头再拿和离吓他。
这么想着,沈廷澜就站起身去抓衣裳,准备洗漱后清醒清醒,再和拧拧好好谈谈。
而桑拧月丢下一句“我下去净室”,便顾自留下正在穿戴的沈廷澜,自己离开了。
而等她的身影远去,沈廷澜才终于意识到,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要说之前他起身时,拧拧可都会体贴的来帮他系扣子、束腰带的。现在呢?再仔细想想,是不是从他这里外出归来,拧拧就再未有过和他亲近的举止?
两人现在也就仅限于,一起躺在同一张床上。其余的,别的亲近的动作,竟是一个也没有。
沈廷澜的面色陡然凝重起来,一时间再顾不得在心里琢磨今天的宴请,却是蹙着浓眉,随即也走到净室前。
而桑拧月这时候已经从净室出来了,她看到沈廷澜在净室门口站着,直接从他旁边错身而过。还不忘提醒他,“快些收拾,一会儿诚儿该过来用早膳了。”
沈廷澜“哦”了一声,心不在焉的去收拾自己了。
早膳时,沈廷澜也没什么胃口。
他一边心不在焉的搅动着碗里的粥,一边看着桑拧月细心的照顾儿子吃喝。
全程下来,拧拧竟没往他这里看一眼。像是没顾得上,又像是他完全不存在。
沈廷澜一颗心顿时拧巴起来,对昨晚母亲说的话,也愈发重视了。
早膳后,桑拧月带着诚儿在院子里散步。沈廷澜厚着脸皮跟上来的时候,诚儿讶异的看向他,问了一句“爹今天不出门么?”反倒是桑拧月,可有可无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将注意力转移到儿子身上。
沈廷澜愈发心梗,但他还是强撑出笑脸来对儿子说:“爹……今天不出去,就留在家里陪你和你娘,诚儿说好不好?”
“那自然好。”诚儿高兴坏了,一手牵着娘,一手牵着爹,看看蝴蝶纷飞,嗅嗅野花的芳香,直到时间差不多了,才被爹娘一道送到书房去,开始了今天的课业。
而等将诚儿安置好,沈廷澜一把拉住了将要回房的桑拧月的手,很是强硬,也很是小心的说了一句,“拧拧,我们谈谈。”
桑拧月没有挣扎,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她轻点头,说了句,“回房间说吧。”
夫妻俩沉默的回了房间,随后又将里外的丫鬟全都打发了。
这之后,两人坐在桌子两侧,沈廷澜轻咳了两声,做足了心理建设,这才开口说:“昨天娘与我说,你介意我与施姑娘……”
“你与施姑娘之间有什么儿?我为什么要介意?”桑拧月一双明亮的桃花眼直直的看向沈廷澜,似乎要看到他心里去。
她的眼神太明亮,话说的又太直接,让沈廷澜想要躲避的心思化作虚无。
沈廷澜很是有些狼狈的侧过脸,躲避她的视线。
也不知为何,在母亲哪里他可以插科打诨,可以死不承认,可面对他挚爱的这个女人,有些话他却说不出口。
沈廷澜沉默着,桑拧月却咄咄逼人:“你是有夫之妇,施姑娘云英未嫁,我不觉得你们之间会有什么我会介意的事儿。三郎,你说呢?”
沈廷澜这次沉默的时间更久了,许久许久后,他才开口,声音梗塞,语气嘶哑,“拧拧,你知道的,我心中除了你,再无外人。”
“那是以前的你,不是如今的你。你我都清楚的,三郎,如今你心中除了我,还有了一位施姑娘。”
“我……”
桑拧月抬起手,让他等她把话说完:“三郎,我了解你的。在你频频在信件中提及另一位姑娘时,我就知道你对她有了好感。你不遏制的心动了。只你的道德感重,你不愿意承认自己背离了我们的感情。你更不愿意成为婚姻中的过错方,不愿意让我为此伤心落泪。可是,感情的事情又岂是能轻易受人控制的?你喜欢了,便是喜欢了。任凭你如何逃避,那也是躲不过去的。”
沈廷澜像是被人揭穿了最后一层遮羞布,窘迫的无地自容。他强制为自己挽尊辩解说:“拧拧,我许是当真对施姑娘有些好感,但那种好感,绝对无关男女感情。只是我作为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欣赏而已,拧拧你不要想多了……”
“究竟是我想多了,还是你想的太少了?三郎,我不傻。我的男人心中有没有我,有没有旁的女人,我一清二楚。我之前不想揭穿此事,是想着等你给我一个交代。是因为我们之间还有诚儿,我不想因为我们的过错,让儿子也跟着难堪。可是,直到如今……”
直到如今他还想着遮掩,还想着在心里留有另一个女人的影子的时候,若无其事的和她继续过日子。
她这是把她当什么,把他们的感情当什么?
桑拧月突然就有些心累。
突然就觉得面前这个男人面目可憎。
既然做不到,当初何必许诺?即已许下诺言,为何又不严格遵守?
他把感情当儿戏,把她当傻子愚弄,她当真觉得心累,觉得守着这样一个有了外心的男人太累。
也许是,她就该在收到他第一封提及施姑娘的信件时,就直接与他和离,如此两厢干净?
桑拧月陷入自己的思绪中,沈廷澜看着她面如死灰一般,却真是有些被吓到了。
他忙不迭坐到桑拧月旁边,攥紧了她的双手说:“拧拧,你相信我拧拧。我真的没有外心,真的没想做出点什么。我单纯就是欣赏施姑娘的品性,觉得她虽为女眷,但却有不输与男人的心气和志向。她的通透与练达更是我所没有的,她对权势的漠然与无动于衷更是我所向往的……我当真只是仰慕她的人品才华,真的没有别的龌龊的心思。”
“究竟有没有那种心思,你心中一清二楚。”桑拧月懒得再与沈廷澜针对这个问题拉拉扯扯。
海域什么好说的呢?一个男人对于一个女人的赏识与钦佩,本就是一切好感的来源。
他对她有好感,时间长了自然会有情感……说不得现在已经有那情感了,只是沈廷澜不愿意承认,也不敢承认。
其实他承认了又能如何呢?若他与那位施姑娘当真真心相爱,她成全他们就是。
她不会舍不得武安侯府的富贵权势,她也不会继续恋慕他这个人。她只要荣诚,只要允许她将儿子带走,她愿意成全他们。
桑拧月站起身,抬步往外走。
沈廷澜急不可耐的追出去,桑拧月就停住脚,看着他说:“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到底要不要与施姑娘续一段缘分。我并不是非你不可,也不是非要做你们之间的绊脚石。等你考虑清楚了,把你的决定告诉我,我们再商量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否该有所改变。”
沈廷澜几乎是疯了一样扑过去,紧紧的将她抱在怀里。他声嘶力竭的说:“什么我与施姑娘之间的缘分?我们之间没有缘分!我们俩的关系也不会改变,拧拧你别不要我,你也别想离开我。”
他太用力,箍的也太紧,桑拧月觉得骨骼生疼。但是她却没说什么,只冷静的和沈廷澜道:“你再好好想想吧。不管你与施姑娘怎样,我们两个总归是回不到当初了。”
她怎么会容忍,一个心中曾有过其他女人的男人?
她的骄傲不容许她容忍这种背叛!
她的姓氏,也让她低不下这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