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敏君没想到,雷霜寒在她面前表现的乖乖的,甚至晚饭时,在桑拧月面前也一字不提,看似之前有关报复的言论,都是他的心血来潮一样。可实际上,晚上常敏君入睡后不久,雷霜寒就悄悄的起身,换了夜行衣就出门了。
夫妻俩居住的院子外边是有人守夜的,老妈妈看见将军这副打扮,本还想打瞌睡的,一下子就清醒了。老妈妈还想问些什么,无奈雷霜寒赶时间,只“嘘”了一声,叮嘱了一句,“若是夫人起来寻我,就说我担心妹妹才来家里睡不安生,去妹妹那边转转就回。”
老婆子条件反射“唉”了两声应下,等再回神,却见哪里还有将军的人影。
四目望去,月光幽幽的洒下银白的月光,整个大地一片静谧,只有虫儿在不知名的角落鸣叫着。老婆子揉揉眼睛,怀疑刚才是出现幻觉了,可再怎么想,那也是将军没错了。
只是也不知道将军大晚上那般打扮是作甚,还要瞒着夫人,怎么整的跟做贼一样?
不说这婆子心里嘀咕个不停,只说雷霜寒出了府门,径直往沈廷钧落脚的小院疾驰而去。
不替妹妹出口恶气,以后妹妹喊他兄长,他好意思答应么?
雷霜寒心里怒火熊熊,再说这边厢沈廷钧落脚的小院中却还灯火通明。
明明已经近子时了,可院落中还可见来来往往的人影。
又过了片刻,院子中终于清净了。沈廷钧看完手里的卷宗,坐着出神,也就是这时候,成林端了宵夜进来。
“主子,用些饭食休息吧。您一整天没吃东西了,明天一早几位大人还要过来请您示下,稍后还要开堂审理盐税一案……”
沈廷钧出声打断他,“酒楼那边有消息没有?”
成林梗了一下,无端的心虚气短起来。也是奇了怪了,明明不死他做了对不起侯爷的事儿,更甚者,人家桑姑娘留在亲兄长家,也不算是对不起他们主子。可也不知道怎么了,有些话说出来,他就是感觉气短的很,好似下一瞬被竹枝打死都理所应当。
成林斟酌着道:“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桑姑娘和雷将军兄妹相认了。这刚认下的至亲,正是热乎的时候,桑姑娘又是个孤零零的女眷,雷将军作为兄长哪里忍心桑姑娘回运来酒楼住着去?这不,自从进了雷府后桑姑娘就没出来过,这之后指定就歇在哪里了。”
说完话成林小心的觑了一眼自家侯爷冷沉的面容,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主子和桑姑娘的这些来往他们做下人的看在眼里,那话怎么说的,成林是觉得自家主子挺可怜的。
从和离后主子身边就没有过女人,好不容易有了绮思和桑姑娘处上了,结果说好的无依无靠小寡妇,她摇身一变就成了正三品将军的嫡亲妹妹。
这事儿弄的,成林自己都挺崩溃的。
若桑姑娘还是之前那身份,主子和桑姑娘再怎么厮混也来得,可今时不同往日,桑姑娘如今也是官家千金了,主子再想和桑姑娘幽会,那怕是不可能了。
最起码雷将军那关就过不了,而且这件事情还不仅仅是涉及到雷霜寒个人的名声,说不得还会牵连到水师提督府……真就是,不管是为了那个的名声考虑,主子和桑姑娘的关系,眼瞅着也是到头了。
就问这事儿让人唏嘘不唏嘘?
这真是完全不给人准备时间,当头就敲人一闷棍,直接就让人晕头转向了。
成林心中想着这些乱七八糟东西的时候,沈廷钧已经用起了云吞面。
只今日不知是胃口不佳,亦或是云吞面不合胃口,只简单用了几口就罢了筷子。
回去后院休息时,二更的梆子都敲响了。等这方小院彻底安静下来,已经是三更天了。
雷霜寒终于等到时机,悄无声息就进了那间主卧室。屋内窗户未关,月辉透过窗户洒进来,将屋内照的亮堂堂的。
雷霜寒轻而易举的绕过屏风,朝那张拔步床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掀开床幔,他举起手中的刺刀,看着床上散开的被褥……
等等,只有被褥,人呢?
雷霜寒心头大惊,正准备转身后撤,脑后突然传来一道劲风。
多亏他还算机警,手上功夫也是真不弱,不然单就身后人这一招,就能要他半条命。
但眼下不是想这些东西的时候。
沈廷钧不知来者是谁,出手便是要命的杀招。雷霜寒对于沈廷钧趁人之危霸占妹妹一事怒不可遏,双方两个呼吸间便已过了几十招。
两人气势如渊,眉眼冷冽,俱都是搏命的打法。他们一人用长剑,一人用匕首,铿铿锵锵的动静在暗夜中本就刺耳,更何况桌椅板凳还被踢的哐当响。这般动静下,成毅成林连带着小院中的护卫被引来是很显然的事情。
不过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考虑,几人举着火把站在外边,丝毫没有靠近。
倒是屋内,因为火把熊熊燃烧带来的亮光,两人将彼此的身形、眉眼看的更清楚了。
沈廷钧一身雪白的寝衣,墨发披散,面容冷沉锐利。黑衣人与他身量相仿,只更加健硕雄壮。他动作间大开大合,即便被包围在众人之中也丝毫不怕,不过冷呵两声,继续暴力输出。
又是百十招搏斗,双方将彼此的招数都摸透。不知是占据主场优势,还是觉得几息后对方将完全不是自己的对手,只见沈廷钧愈发游刃有余。
反观那黑衣蒙面人,也就是雷霜寒,此时心里到有些没底了。
传闻中沈候文武兼修——他是六元及第的国之大才,可没人说过沈候武艺一如他的文采一般出众厉害。
和拧月初见时,他倒是有幸见识过沈候的功夫。只那时候他们最主要的心思都在拧月身上。当时他对沈廷钧的印象,只是武艺不俗。只是那时候他可没觉的自己比沈廷钧逊色,毕竟若不是要护着拧月,沈廷钧想伤他也是痴人说梦。
可没想到,沈候深藏不漏,这个“武”竟还在他之上。
雷霜寒见讨不到便宜,今晚也不可能报仇了,登时就有了去意。
成林和成毅等人可就在外边守着呢,眼瞅着雷霜寒脚步外撇,那不知道这人要逃,当时就围好了圈子,势必要将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贼留下。
只是雷霜寒竟然敢夜闯钦差府,手里也是有依仗的,就听他嘿嘿女干笑两声,接着随手抛出两个东西。
成毅成林深感不妙,大吼一声“屏息”,也就是这个时候,浓烟滚滚四起,呛的人鼻涕眼泪全从都跑了出来。
等这边浓烟散尽,再去寻那黑衣小贼,却哪里还有他的人影。
成林气的大喘气,见侯爷若无其事的站在窗边擦拭自己的匕首,不由和成毅抱怨道,“主子怎么想的,明明很轻易就能把人抓获,怎么还放虎归山了。”
成毅饱含深意看他一眼,“你不懂。”他隐约猜到那黑衣人可能是谁。
成林气的想咆哮,“我不懂你懂,那你告诉我今晚来行刺的是谁?那人在那落脚的,去哪里能抓住他?这闵州穷山恶水什么刁民都出,还敢行刺钦差,他们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骂骂咧咧的,只恨那小贼太阴险,太不讲武德。
都什么年代了,还玩烟雾弹那一套,如今上的了台面的刺客,谁还用那玩意啊,平白拉低了格调。
这边成林一百一千个想不通,那厢稍晚些院子里清净了,成毅又过来禀报,“主子,来人应是雷将军没错。我们守在雷府周边的人见到一个黑衣人进了雷府。”
沈廷钧“嗯”了一身,面无表情,对此事并不意外。
他手中狼毫挥舞,在宣纸上写下龙飞凤舞的大字。整个人不喜不怒,配上那冷峻的面容,英挺的眉眼,竟是让这喧闹燥热的夜晚,都沁凉了两分。
屋内静悄悄的,眼瞅着主子毫无睡意,今晚指定不会再歇息了,成毅就关门走了出去,在门外站住了。
看看西天的月亮,成毅浓眉微微蹙起。雷将军对自家主子不喜反恶,主子和桑姑娘怕是没有之后了。
不说这晚的喧闹,只说翌日常敏君从婆子嘴里听说雷霜寒半夜穿着夜行衣出门,整个人气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用脚指头想,她都知道那男人狗狗祟祟是去做什么了。这也好在他全身而退,没伤着分毫,而至今爹爹和大哥也没给自己送来钦差遇刺的消息,那想来霜寒昨夜就是白忙活一场。
没出事就好,不然两者不论伤了那个,她今天不和雷霜寒闹个天翻地覆,她都不叫常敏君。
不过即便没闹出事儿来,常敏君心有余悸之下,还是给了雷霜寒好几个白眼。气急了更是拧着他腰间的肉,整个转了一大圈。
雷霜寒疼的龇牙咧嘴,偏却还不敢抱怨,只能赔笑求饶,让姑奶奶轻一点。
常敏君就道:“我不让你在闵州动手,你就不能心眼活络些,等钦差离去时再动手。你啊你啊,下次再敢给我这么胡闹,我扒了你的皮。”
“不敢了,再不敢了……”
夫妻俩正在屋里闹腾,结果就听见门外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与此同时喊“爹”喊“酿”的声音也咋咋呼呼响了起来。
不用说,是府里那三个小狼崽子回来了。
常敏君立马松了手,雷霜寒也立马收拾了龇牙咧嘴的表情,将衣裳抻平。
这厢夫妻俩才收拾妥当,那厢三个黑不溜秋的小崽子几个猛冲就进了门。
为首一人猛一瞧和清儿还真是像了七八分,只是他一张黑皮,眉眼也颇为狡黠,再配上那活蹦乱跳一刻都闲不下来的姿态,真是让人看上一眼就牙疼。
这黑皮小子身高足到雷霜寒胸口了,不过人却精瘦精瘦的,他站在门口看着爹娘,好奇的问,“昨天急吼吼传信让我们今天一早就回家,怎么,家里是出什么大事儿了?”
忍不住看向他娘的肚子,“莫不是您怀老四了?”
这时候另两个小泼猴也进来了,这两人看眉眼倒是更像常敏君一些,不过性子么……和他们大哥一样一样的。
他们进来就喊,“娘真有老四了?”
“还真让表兄们猜着了,嘿嘿,娘要给我们生妹妹了。”
“你确定是妹妹不是弟弟么?就我们家这风水,那个妹妹敢投到我们家?”
“有道理。”
“大哥说得对,不过是弟弟也不错,以后我的臭鞋臭袜子可算是有人接手了。”
常敏君和雷霜寒看着自顾自说的热闹的三个孩子,两人同时露出嫌弃的表情。
雷霜寒面色扭曲:怎么就老四了,夫人什么时候怀上的,他怎么都不知道?
常敏君则一把推开挡路的雷霜寒,叉着腰气势汹汹喊哥三儿,“你们,雷战,雷鸣,雷声,再敢给我叽叽歪歪一句,就都给我站军姿去。”
哥三儿立马安静了,个顶个露出个乖萌的表情看向亲娘。那模样,要多听话有多听话,要多配合有多配合,不知情的人看来只会说:看这爹娘多刻薄,看给孩子们吓的。
而实际上么,懂的都懂。
就连门外的嬷嬷们,都心疼自家姑娘了。摊上家里这三个小魔星,看把姑娘好好一个大家闺秀都折磨成什么样了。
雷战多鬼,看娘明显是转怒呢,立马就翘尾巴了。“您说说,您不是怀老四了是怎么了?家里除了您怀老四这么大的事儿,能把我们哥三儿紧急召回来,别的我寻思也没别的事儿了啊?”
他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咕噜噜转着,看看娘,又看看爹,“还是说,是爹又惹您生气了,您终于下定决心和离,想问问我们哥三儿跟谁,您别问,您是我们亲娘,又是个弱质女流,我们哥三儿肯定跟你啊。”
常敏君找来了鸡毛掸子,“雷战我警告你,再敢胡咧咧一句,我这次真不客气了。”
见顽小子举双手投降,常敏君不给他开口的机会,赶紧把召他们回来的理由说了:“不是我怎么了,是你们爹。你爹的亲人找来了,你们小姑姑如今就在家里住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