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海明显感觉到爷爷内心的恐惧。
当天,宋双没有从外面回来,大成把院门早早地关了。
临睡前,又把院门检查了一遍,如此地细心细致,还是第一次。
以前,宋海是和爷爷睡在一起的。今夜,爷爷给他单独铺设了一个小床。
“你睡吧,从今之后,爷爷也许不能陪你睡觉了。当我和你父亲不在的时候,你要学会自己睡,”大成安慰着孙子,然后吹熄了蜡烛。
宋海第一次躺到自己的小床上,不知是不习惯,还是兴奋,平时该睡的时候,他却一点睡意没有。
而睡在另一边的爷爷,更是辗转反侧,显得心事重重。
但最终,宋海还是睡着了。
不知啥时候,咣的一声响,把宋海惊醒了。
声音是从大成床边传来的,也不知怎么搞的,他今夜把自己心爱的小斧头,放到了床上,不知是不小心,还是别的原因,斧头掉到了地上,弄出了很大的声响。
大成把它捡了起来,重新放到枕头底下,然后来到了孙子床前。
宋海知道爷爷是看他睡了没有,便乖巧地闭上了眼睛。
大成来到孙子床边,用手抚摸着宋海的脸,亲吻了一下。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奇怪的鸟叫声,咕咕咕,听声音就在周围。
这可是从没听到过的鸟叫声,大成浑身一震,站起身来,把脸扭向窗外。
鸟叫声越来越急,不止一只,仿佛已把院子包围。
“这么快就找来了,”大成说道,仍然没有离开孙子。
这时,窗户上一闪,出现了一个黑影。
“谁?”大成问,并一蹦一跳地回到自己床边。
“我是老二,你亲爱的二哥。我和三弟、四弟,五弟,找了你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你了。”
“我知道你在找我,你就是今天在街道上的那个货郎。”
“啧啧,这都被七弟看出来了,看来我的伪装术还不成熟,急待改造升级。可是,老七,你看出来又怎么样?我们还是找到你了,这就够了。”
“这么多年了,你们还在找我,真够努力的。”
“是的,为了找你,我们几兄弟化装成货郎,受了多大辛苦,终于找到你了,”
“哥几个都来了吗?”
“是呀。你刚才也听到暗号了,他们呼叫我,我己做出了回应,他们现在都在院外,”
“原来你先到了我这儿,”
“是的,我已经在你院子里潜伏好长时间了。”
“现在活着的弟兄还有几个?”
“我,老三,老四,老五,老六,都在。”
“大哥不在了?”
“他一直在双羊山,很不幸,他没有看到这一天,与前年病死了。”
“你们现在到我这里来,是什么意思?”
“兄弟一场,多年没见面了,找你叙叙旧。”
“今晚吗?”
“对,今晚,那几个弟兄已经迫不及待了。”
“晚一天不可以吗,这大黑夜的。”
“你不要企图给我们玩花招,老七,如果你给我们玩花招,当心你的儿子,孙子,还有老七的儿子朱平,我们对他们的情况,都摸得一清二楚。”
“你们说过,好汉做事好汉当,不累及家人的。”
“那要在你配合我们的情况下才行。”
“好,我配合你们,”
这时候,宋海己经从床上坐起来。
“爷爷,你要到哪里去?”
“家里来了几个客人,是讨债的,我要和他们做一次谈判。你睡吧,爷爷一会就会回来的。”
他把斧头别在腰里,外面又穿上了一件外套,柱着他的双拐,来到宋海跟前,亲吻了一下,然后深情地说:“爷爷出去办点事,如果我今夜不回来,就是永远回不来了。告诉你父亲,不要去找我,几十年的的债,该偿还了,做一个了断的时候了。”
他把宋海按到床上,给他盖好了被子,又拐着拐杖,来到房门前,手放在门拴上,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拉开门,又折身返回,粗糙的老手,在宋海的脸上摩擦着。
宋海感觉到他的手在颤抖。
“老七,在屋里搞什么名堂?我们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听到这话,大成毅然决然地转过身,向门口走去。
走了几步,又回过来,显得对孙子万分地不舍。
虽然夜色中宋海看不清爷爷的表情,但凭直觉,他老人一定神情悲伤。
最终,大成拉开了门拴,开了门。
宋海坐了起来。
外面起风了,爷爷拉开门的那一刹那,一股强风吹到了屋里。
但随着房门被关上,风又马上静止了。
院子里传来拐杖挪动的声音,特别明显,特别有规律,接着是开侧门的声音,一切都随之静了下来。
宋海一点睡意也没有了,感觉特别地害怕。
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在没有亲人的陪伴下睡觉,又如何能睡得着呢?
就这样,他一直坐到了天亮。
天亮后,他拉开了房门,太阳光越过山峰,照射到小院里,往常这个时候,是爷爷练功夫的时刻,也是宋海最高兴的时候。
他会一边看爷爷练功,一边模仿其动作,感觉自己也成了侠客似的。
但这一切,都随着爷爷的离去,而不存在了。
爷爷一夜未回,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爷爷是被一伙人叫走的,虽然他没见到那伙人的模样,但他感觉,那伙人绝非好人。
尤其是白天那个货郎,面相十分凶狠,一看就不是良善之人,这也是他明知道他在打听爷爷,而故意隐瞒事实真相的原因。
六岁的孩子,懵懵懂懂的,已经明白许多事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他感到很迷茫。
找爷爷,他不知道哪里去找。
向人求救,他也不知该向谁。
因为他们是外来移民,在这里没有亲属,都是邻里关系,虽然也都处的不错,但都离的远,这种事不知该不该求人家。
他无助地坐在院子里,等待着父亲的回来。
可是宋双有一个特点,为了节省时间,多干活计,他有时可能十几天不回来一次。
至少,今天在天黑之前,是不会回来的。
爷爷被一群神秘人带走,这可是塌了天的大事啊,一刻也延缓不得的事。
正当宋海愁的一筹莫展时,救星到了。
朱平带着女儿朱梅来了。
朱平是大成抚养大的,两家一块从祖居地,迁徙到这儿。现在虽然两地分居,但关系密切,走动频繁。
尤其宋海和朱梅,几天不见面,便互相念叨。为了满足孩子心愿,双方家长便隔三差五地往对方家送孩子。
见到宋海无辜地哭泣,朱平忙问出了什么事。
宋海便把昨夜发生的情况说了一遍。
朱平听后大吃一惊,知道此事不妙,忙去找宋双。
宋双在十几里的一个村庄做活,听到消息后,忙丢下手中的活计,去找父亲。
虽然是外来户,由于是个手艺人,为人又热情大方,人缘儿相当不错,很快就组织起一班人来,四处寻找。
朱平也从自己村里,找了一帮人,加入到寻找的队伍中。
人们由近及远,开始了搜寻,但一天过去了,仍没找到大成的踪影。
不祥的念头笼罩在宋双脸上,望着莽茫群山,他大声呼喊:“老父亲,你在哪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