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既然答应了众人,便当言出必行。
况且开城之后,将西楚复国的消息告知天下,也未尝全是坏事。
我们西楚多少臣民,还四散在各地呢。
收到西楚复国的消息,也让这些流亡在外的游子们,有个归处。”
“陛下不担心他们是他人培养的碟探?”
“碟探也有家,人这一生,归处难寻啊。”
博小二撇撇嘴,对于李避的乐观,他是不看好的。
这些人当年既然能离开西楚,如今又怎么可能回来呢?
说不定回来的,还是带着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的。
博小二心头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新皇近来是在担心这般事。
“陛下,我们既已经有了绿州密地,何不直接退出寻夏城呢?
既然十四路诸侯要围剿我们,索性让他们先和西域之人战斗。
凭什么要让我们替他们挡住强敌,还给他们捅我们刀子的机会呢?”
李避双手撑着沙盘,声音中带上了一丝不悦道:
“博小二,你说你号称西北狐,就只有这点眼界么?
还是说,你也在试探我的底线呢?”
博小二挠着后脑勺,嘿嘿一笑道:
“陛下果然聪慧,居然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小九九。
虽然我之前一直跟着何将军,但是我却不能全力施展我的报复。
世间的天才有很多,有人擅长治理一城,有人擅长治理一国。
我的野心很大,我想的是治理天下之民。
所以,我必须得知道我侍奉的君主到底是何种打算。
还望陛下恕罪!”
李避眯起眼睛,看向沙盘道:
“所以,你就想看看,我会不会冒着大不讳,抛弃西楚坚守了多年的荣誉么?”
博小二跪地俯身,换上了严肃的语气道:
“臣请陛下恕罪,博小二不该对新皇怀有猜疑。”
李避挥手让博小二起身,指着沙盘上的雁门关,轻声道:
“从大楚到西楚,百年时间,朕的先辈不曾让异族人踏入中原。
即便是西楚已经灭亡三年,西域也不曾踏入中原半步。
朕今天的一切,都是列祖列宗给予的。
朕如何能挥霍一空?
栗帝虽身死于雁门关,但是他留下的三十万西楚军,可是在贯彻着他的遗志,悍守着西域的大门。
朕又怎么能当逃兵呢?”
博小二感受到李避话语中的真诚,身形再次一顿道:
“虽说陛下的情怀感人,可是我们面对这般死局,情怀并不能救我们。
西楚,真的能有活路么?”
李避摆手示意博小二跟上,径自走向城头,坐在寻夏城的高墙上,轻声道:
“朕两个月前,也不曾想到,复国会这么快啊。
有时候,就有一种被人在背后指挥的错觉,照着朕的想法,当下哪里是复国之时啊?”
博小二刚要开口,却发现城头之上,早有一人盘腿坐定。
那锃光发亮的头顶,可是戒吹的标志象征。
戒吹轻声道:
“西北狐不愧为西北狐,居然连西楚新皇都敢试探。
只是你可能不知道,你们这新皇,心底的小九九也多的很呐。”
博小二过去感觉戒吹距离他很远,不知为何在今日,突然生出了一种亲近感。
戒吹继续道:
“你可能过去一直以为,李避复国是为了西楚,你却不知他是被他的性格逼上了这条路。
不去灭毛巾会,他就不会得罪强敌,何至于来雁门关避难?
自然他也就不会被追杀,他的妹妹也就不会受伤,他又何至于去西域险地寻毒药?
自然就不会招惹上紫毛巾,不会惹到孙黎枫。
如今被人救了,如何能不还别人的恩情?”
博小二惊讶地看着戒吹,这家伙居然直呼新皇的名字,新皇也没有丝毫反感。
可见这二人的关系得多好!
后面的话,戒吹终究还是省去了,没有说出复国的选夏国。
毕竟李避复国最主要的目的,不就是不欠那女子的人情么?
这世间事,唯有旁观者看得最清楚,看得最深刻。
李避遥看着城外的一片片绿色葱林,对着博小二道:
“如果雁门关的内侧,也出现一道长城,你说我们能不能拦下十四路诸侯的联攻?”
博小二微微摇头道:
“陛下过于自信了,当年大楚可是耗费了举国之力,依旧修了百年之久,才有这般长城啊。
不说财力与时间,我们压根没有修城的人才啊。”
“如果修出来呢?”
”不说一定能拦下,至少可以坚持三个月的时间!”
李避一脸自信道:
“千座长城时间可能不够,一座长城的话,时间应当是足够的。
当初修城的都是普通人,现在我们可是有不少江湖高手的。”
博小二再次摇头道:
“陛下可能不知道这砖墙的材料有多难寻,何况我们又哪有那般人力呢?
若按照您所言,开城之后,西楚复国的消息定然瞬间传遍整个泰安。
不出十日,强敌定然会来此!”
李避笑着道:
“是啊,如此说来,我们也得抓紧时间迁城了。”
“迁城?我们还要去西域绿州?”
李避神秘一笑道:
“你懂个屁。”
李避揉着太阳穴,看向城下道:
“等等召集全城百姓,向愿意留下的子民提供衣食住处,送他们去雁门关;
愿意离开的子民,不要强加阻拦,给予每个人一两白银的盘缠。”
博小二掐指一算,这寻夏城的居民虽然因为之前探察碟探,已经减少了一大半,可再怎么说,这也是还有二十万人的城镇啊。
就算去留各一半,这也是一笔巨大的开支。
这般算完,博小二才发现,刚刚他忽略的那句话。
将留下的人,送去雁门关?
那这寻夏城由谁来守?
李避看着博小二一脸错愕,顺手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道:
“当然了,每个离开的人,能帮我将这消息传出就再好不过了。”
博小二接过这封信,忙不迭地展开后,惊讶地看向李避道:
“陛下,这样岂不是……”
李避摆摆手,和戒吹同坐于城楼之上,淡然道:
“不知道泰安的庙堂,经不经得住整座江湖的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