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梓慧长出一口气，低头居高临下凝视着轮椅上的男人，对方比她想的要平静许多。
“你心里在想什么？”他的心思，让人琢磨不透。
“我在想，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又为什么选择说出来？”龙宇宸声音平静，然而平静下面，是沸腾不止，只因答应过君梓慧，不会责怪她，为了信守承诺，他戴上了一副面具。
“我是前天在你去那个地方时，猜测到，而证实，是在昨天晚上。”
龙宇宸吃惊不已，这几天他都和她在一起，竟然对此一无所知。
“那个衣服店，和符笙有关系？”
“那就是她开的店。”
“那天，我过去，她知道吗？”
“我不清楚……不过我想，她应该是知道的，因为我以前到那里做衣服，他们向来风雨无阻，不可能无缘无故不营业。”
“所以，她不愿意认我。”龙宇宸不免想起刚才君梓慧说得，他的梦有一部分是和现实相反的，而剩下的一部分，则是和现实一样。
“的确是这样。”
“她不看手，急忙离开m国，大概也是因为知道我和她的关系，不想发生任何联系。而你追到这里来，她视而不见，也不是讨厌你，只是不想和我扯上关系。”
君梓慧哑口无言。
符笙应该就是这个态度，但说出来对龙宇宸而言，大概是残忍。
“宇宸，我想她对你可能有误会了。”君梓慧说道，“当初你失去记忆，忘记了一些人和一些事，这不是你能控制的。”
“的确是这样，但我难辞其咎。”他居然有个女儿在外面，是他和顾顾的。
顾顾。
嘶——
刺痛穿透大脑皮层，龙宇宸捂着额头，身形轻颤，君梓慧见状忙关心：“你没事吧？”
龙宇宸拍拍手，脸色显得有几分苍白：“我没事，没事……我现在想静静，你能给我一个空间吗？”
君梓慧心头微哽，点点头，消失在龙宇宸的视线里。
君梓慧站在小巷子里，远远偷看着龙宇宸的背影，那么萧条，那么孤寂，
得知符笙是自己的女儿，竟然没有一丁点高兴，这是为了什么。
君梓慧百感交集，情绪和远处翻腾的海浪没什么差别，龙宇宸的表现太让她惊讶了，猜不出他下一步该做什么。
焦虑的她，打通了龙雨澈的电话。
此时，一家三口正在办公室里吃午饭。
龙雨澈把手机放在桌面，点开了扩音，但小蝴蝶太乖了，完全不出声，以致于君梓慧以为龙雨澈旁边没人，径直开口道：“阿澈，我把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告诉了你父亲，他现在的反应，我有些摸不准了。”
龙雨澈蹙眉，“母亲，是什么严重的事情？”
“很严重……我告诉你父亲，符笙和他的关系了。”
龙雨澈哭笑不得：“符笙和父亲能有什么关系啊？母亲，您直接点，我听着很糊涂。”
旁边的陈康梅，心脏猛烈跳动，君梓慧说的，该不会是那件事吧？
下一秒君梓慧就说：“他们是父女关系。”
咳咳咳……
龙雨澈剧烈咳嗽。
“什么鬼！”
儿子这般激动，君梓慧倒是预料得到，很正常。
“唉，你没听错，符笙是你父亲之前在这边留下的孩子，至于具体情况是怎样，我也不太清澈。”
“那她岂不是我妹妹了？”龙雨澈此刻的心情，用五味杂陈都不足以形容。
试问天下间怎么会有这么离奇的事情呢。
后知后觉地抬头朝陈康梅看去，她的脸色已经惨白，相比于他的激动和震惊，陈康梅看上去是那种身体很不舒服的样子。
“母亲，你们现在在哪儿？”龙雨澈收回视线，询问道。
君梓慧：“我把地址发给你吧，我也不知道你父亲到底会怎么做，如果有什么问题，我立刻通知你，你就过来。”
“好。”龙雨澈紧蹙的眉宇，松了下来，伸手握住陈康梅冰凉的手，“宝宝，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你不需要顾忌这么多。”
陈康梅气息很沉，前天符笙才让她保守秘密的，现在这个秘密就被君梓慧戳破了。
“阿澈，你会怎么对符笙？”
龙雨澈苦笑，“这件事其实和我也没多大关系，我能怎么对她？唉，不就是多了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嗯？你……不介意？”
“我介意有什么用？又不是我能决定她的存在。”龙雨澈无所谓地耸耸肩膀，“按照她的年纪，我父亲算是婚内出轨了，但当年父亲从这里回国，身体和心理都受伤了，具体情况如何，除了他和符笙的妈妈，其他人都是局外人，局外人操心什么呢。更何况，就符笙对我们爱答不理的样子，她认不认我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还玄得很呢。”
陈康梅抿了抿嘴角：“你好乐观。”
龙雨澈笑了下，抚摸她的发顶，“本来这件事就和我没啥关系，母亲都愿意告诉父亲了，我还抵抗什么？”完全放弃抵抗。
不过，如果没有爱上陈康梅，没有在这里生活，他或许会很激烈地站出来指责父亲。
幸好，他成长了。
父亲懂得接受他所爱的人，他也同样有这个心胸，接纳父亲所爱的人。
如果硬是要说惨，那也是父亲惨点。
他年轻时候，就是继承人，婚姻和事业都无法自己做主。
“阿澈，我也想告诉你一件事。”陈康梅轻轻的声音滑入空气里。
龙雨澈洗耳恭听的样子，面带微笑，“你说。”
陈康梅紧张到声音打结，“我，我其实也……嗯，知道这件事。”
龙雨澈愣了下，随即笑意更深，握着她的手改为和她十指相扣，“我就说呢，怎么你这两天心不在焉，原来是有事情想跟我说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啊。”
陈康梅：“你会怪我么？”
龙雨澈：“不会，因为我知道，如果是可以告诉我的事情，你不会不告诉我，你不能告诉我的，说明有人不让你告诉我。”
这个有人，就是符笙了。
陈康梅点点头，“笙笙她其实很早就知道自己和你父亲的关系了，但她不想认，她觉得她现在的生活挺好的。”
龙雨澈蹙眉，“该不会匆匆离开m国就是因为知道了是我父亲的女儿？”
见陈康梅点头，龙雨澈对符笙的看法瞬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为什么不相认？她去过唐顿庄园，也知道我父亲对她母亲的眷恋，难道从来没想过，我父亲其实过得也很难受？”
“你别这么激动，笙笙怎么想的，也只有笙笙她自己知道呀。”得知和符笙是同父异母的兄妹，龙雨澈没激动，反倒是得知符笙不愿意认龙宇宸并且连夜逃离，龙雨澈竟然生气了，陈康梅真是开了眼界，龙雨澈该不会潜意识里想认这个妹妹吧？
被她提醒，龙雨澈的俊脸绷起来，“我没有激动，我就是觉得符笙有点自私。不想成为一家人就不想成为，为什么不说呢，我母亲因为她留在这里一年多了，虽然有所收获，但……宝宝，你别怪我无情，我觉得符笙更无情，她对你对自己的家人有情有义，对别人是真的一点情感也没有。”
陈康梅无语，“这叫爱憎分明。”
如果符笙当初把身份爆出来，结果和现在肯定不一样的。
“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你。”陈康梅不太好意思地低下头。
龙雨澈伸出手掌心竖起来，“打住，如果是关于符笙的，我就不想听了，知道得越多，我就越想参与这件事，但这些事不是我能插手的，宝宝，不好意思啊，我不想知道了。”
陈康梅：“你真的不想知道吗？我……我之前因为瞒着你，还，还挺难受的。”
龙雨澈屈起手指点了点她的鼻子，“傻瓜，你和别人约定好的事情，为什么要突破自己的底线告诉我？嗯？难道我是这么不讲理的人吗？”
陈康梅扬唇，笑容甜蜜，“老公，谢谢你的谅解。”
她很少叫“老公”这个称呼，平时都是正儿八经地叫名字，龙雨澈在床上逼着她她才愿意叫老公的。这一声老公，叫得龙雨澈心头暖乎乎的，情不自禁地吻上女人的唇。
咔嚓——
小蝴蝶举着手机把这恩爱的一幕定格在手机里。
忘记关掉闪光灯，不仅有声音，还有光闪过。
“啊哦，埋伏失败了呢。”小蝴蝶陶瓷娃娃般的小脸上，带着一抹小小的烦恼。
为什么她每次拍照都忘记关掉闪光灯呢？
陈康梅害羞躲开龙雨澈的亲昵，绕到女儿身边坐下，抬手捏了捏女儿的脸蛋：“好啊你，是不是经常背着我们做这种事呢？”
“才没有，只是偶尔这样，偶尔。”小蝴蝶心虚了。
陈康梅拿过手机，女儿的相册里，竟然全都是他们一家三口拍的照片。
龙雨澈也凑过来看，俊颜浮现笑意，“咱们女儿拍照技术不错，可以往摄影方向培养。”
“真的吗爸爸？我将来要做拍照最厉害的那个人，叫摄影师。”小蝴蝶澄澈的大眼睛里满是光。
龙雨澈宠溺温柔道：“最厉害的那个叫摄影大师，不叫摄影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