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岩眼里涌动的烦躁之意越发凛冽,游蕊过去拉了拉他的手,笑道:“二婶子,我们家也忙着呢,这又不是多远的地方,你有这功夫,已经把人带下来了。”
胡氏看了游蕊一眼,知道先前溪田不见那会儿把她得罪得不轻,这小毒妇又是个管男人管得紧的,当下也不再多说,扭身走了。
宿岩道:“你家怎会有这样的邻居?”
游蕊好笑,“世上的人千千万,二柱婶这样的没有一万也有一千,我家挨着这样的邻居有什么好稀奇的。”
宿岩抬眼看她,笑道:“还是你太好说话。”
这时游母端着个铁锹出来,铁锹上铲着一堆灰,对游蕊道:“烧豆子,当个零嘴儿吃吧。”
也不知怎么,她总觉得溪田跟往常比有些不好说话,道:“溪田稍等会儿,你大哥带着小黑去前村给夫子送节礼去了,你二哥又一大早就去南面的梨花村打酒,等他们回来再陪你好好喝两盅。”
宿岩道:“不必如此客气。”
游母点点头,给游蕊使了个眼色,转身回厨房去了。
游蕊从草灰里扒出来两个烤得崩焦的黄豆子,吹落表面的灰,捏着一个送到宿岩嘴边,他垂眸看了一眼,张开唇瓣含了。
一见他吃下去,游蕊忍不住笑道:“你也不嫌弃?”
宿岩咀嚼两下,豆香满口,看着游蕊道:“你不是吹干净了吗?”
游蕊从来没有见过适应能力这么强的人,拉着他坐下来,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吃烤豆,住在游蕊家这条街前面一家的婶子过来借生姜,看见这一幕,笑游蕊:“以前你这姑娘就不爱干活儿,现在可算成娇客了。回来就坐着等吃的,不怕你大嫂生气啊?”
游大嫂正给她拿了两块姜出来,听见这话,立刻反驳道:“唉呦,三婶子,你家闺女回娘家还要干活儿?”
这位陈三婶打了打嘴,接过游大嫂手里的姜,问道:“你是明天回娘家?”
游蕊这如果不是和娘家在一个村,她家里又没有长辈,今天也是不会来的。
游大嫂点点头,没有多说。
三婶子讪讪地走了,她才拍拍围裙,跟游蕊道:“陈三婶一向不会说话,你别往心里去。”
游蕊摇头,她就算是还没嫁给溪田那两个月,也是不经常下厨房的,她烧火还不如小黑蛋,游大嫂和游母都很嫌弃。
自己不会烧火,不会做饭,一家人都没表示过奇怪,游蕊便推断原身以前也是不做这些的,因此也不在这方面掩饰什么。
不大会儿,游父挽着裤脚,双腿沾着泥水,提着一条鲜活鲤鱼和一篮子鲜藕进门来。
宿岩十分有眼色,赶紧站起身过去接了。
“爹,这鲤鱼也是赵大伯家那池塘里买的?”
白胖的嫩藕上还有两个绿色的莲蓬,雪白和深绿映衬,看起来十分喜人。
住在月牙村北的赵石家去年挖了三四亩的水塘,专门种藕,游蕊整天都有事忙,只听母亲说过还没去看过。
今天十五,赵家便出了几分地的藕,想趁着过节卖个好价钱。游父听说了,吃过早饭就赶去帮忙,自己挖自己洗,一篮子藕只要十文钱,他就买了两篮子。那水塘里还养着鱼,他也买了两条,回来途中就先到大哥家已送一份给老娘。
想到今天十五闺女很可能回来,这另一份便是给自家人吃的。
一回来看到闺女女婿都在,游父心里高兴,说道:“你赵大伯家这个是脆藕,生吃十分甘甜爽脆,你去洗两个,和溪田在一旁吃去。”
说着提起鱼,笑道:“赵家那塘子里养着这样的鱼得有几百条,也不贵,我就买了两条,今天给你做炸鱼吃。”
午饭刚过巳时就开桌了,和游蕊回门那天弄了两席不同,今天只有自家人,便只在堂屋把家里的两张桌子并在一起,把蜜饯果子、炸鱼、煎豆腐等各色菜肴摆了满满两桌子,游桥牵着一身整齐干净的小黑蛋回来之后,一家人便招呼着在桌子周围坐下来。
游松把他打的那一葫芦梨花酿打开塞子,给每个人面前都倒半碗酒,还对游蕊道:“梨花村这个梨花酿在县里都有卖,你说这个蒸馏一下味道会不会更好些。”
游蕊正在剥莲子吃,闻言差点呛住,宿岩抬手在她背上拍了拍,“慢点儿。”
游松挑眉道:“咋的,这一句话也能把你吓住?”
“不是”,只是想不到蒸馏酒这么快就要面世而已,游蕊道:“二哥你很有想法,试试看吧。”
好像现在在二哥的眼里,一切皆可蒸馏。
一顿饭吃得都很尽兴,说起家里花露水的生意安排,游松、游桥两兄弟都很有话说,饭桌上便十分热闹。
宿岩看起来也很适应这样饭桌上交谈的样子,游蕊便不再关心他,一会儿小小抿一口酒,一会儿给小黑蛋夹一些他想吃的菜。
宿岩这边也是时不时看游蕊一眼的,见她才喝几口酒面上就现出粉色,欲要把她面前的酒碗拿开,手指微微张开又收了回去。
游蕊一开始还不觉得什么,等吃过饭站起的时候,却不由地晃了下,宿岩及时伸手扶住,神色间有一些了然。
游母本来还让这丫头帮忙收拾一下碗筷,见此忙摆手道:“快回去吧,让她好好睡一觉。”
正中午的村子里静悄悄的,街道上飘荡的都是各种各样的饭菜香,游蕊一半力道都靠在宿岩身上,嘟囔道:“我也喝过红酒,从来没喝醉过啊。”
红酒?
宿岩疑惑了下,低笑道:“你可是不知不觉间喝了大半碗的酒,喝醉没什么好奇怪的。”
游蕊抬头看他,脸颊红扑扑,眼睛水润润的,看了一会儿,有些迟钝的大脑才把问题完整整问出来:“你没喝醉吗?”
宿岩笑道:“你忘了,我是海量。”
游蕊整个都挂在他身上,“你骗我。”
宿岩往四处看了下,一弯腰把人抱起来就大步向山路走去,边走边问道:“我哪里骗你了?”
游蕊摇摇头,脑袋搁在他肩上,温热的额头接触到微凉的面颊,感觉很舒服,便又蹭了蹭,小声道:“对,不是骗我。是我傻,连你之后两次回来不认识我都没看出来。”
宿岩侧头,酒香和她身上的幽香混合,让他心头一阵阵发热,“原来你在介意这个。”一开口才发现嗓音已经沙哑的不成样子。
“我真倒霉。”带着几分哭意的声音让宿岩由心头传导得微微发烫的头脑冷了冷。
“嫁给我让你觉得倒霉吗?”
他问出口,发现她闭着的眼睛已不再颤动,好像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