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
宇文成都孤零零地坐在魏侯府门口。
“吱呀”一声,门被缓缓打开。
“师兄,你怎么在这里那?”杨昭外罩白袍,从府里走了出来。
宇文成都一怔,嘴唇动了动,轻声道:“师弟,你怎么在这里?”
杨昭咧嘴一笑,手指一掐道:“贫道我能掐会算,算准师兄前来求救。”
宇文成都被杨昭逗笑了,嘴角展出一个弧度,瞬间黯淡下去:“我无家可归了。”
“哦,说来听听。“杨昭抱着手,抬脚走下台阶,乘势坐在他身边。
宇文成都张了张嘴,声音低沉:“自从武举以后,祖父对我很失望。父亲也觉得我对不起他多年的培养。指着我的鼻子骂我不争气,当初为何不果决一点。”
“还说我这个性子迟早是要吃大亏的。他曾经告诉我战场之上无父子。只要能取胜,任何人都可以杀。”
“可是我一想到你临别时送我的情形。我怎么能下这个狠手。”
说罢,他一拳打在台阶上,台阶上的砖石被击出一条裂缝,鲜血涌出。
杨昭没说话,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手绢,摊开裹在少年人的手上,吹了吹:“还疼吗?”
他眼眶中溢出泪水,憋出几个字:“谢谢。”
杨昭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小声道:“今天早上大师兄告诉我,若是你哪天真的不顾一切地将我杀掉。”
“他会第一时间冲上来,挡在我的面前,即使他的双锏被你的长枪绞落。即使他的能力没办法挡住你。”
宇文成都吐出几个字:“为什么?”
“这就是师兄弟情深。”杨昭答道。
他一楞,垂着头:“我羡慕这种生活。我也想和他有师兄弟之间的感情。可是你不明白。他早已把我看透了。”
“不,大师兄并没有放弃你。他曾经说过只要你放下心结,依然可以回到我们的身边。”杨昭眼神锐利盯着他。
宇文成都喃喃道:“心结,我难道就摆脱不了你了吗?”
杨昭朝少年人靠了靠,瞧了他一眼,问道:“当初师兄的父亲病情没有缓解,你是不是给过他一掂黄金?”
“对,但是他没有接受。还把我装黄金的盒子给踢翻了。”他回忆,又反问道:“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
杨昭无奈地摇了摇头,反问:“大师兄是这么爱财的人吗?”
“并不是。”他脑海中回忆起过往,快速答道。
杨昭扯了扯他的衣服,小声道:“大师兄是不想要你宇文成都的钱。如果是萧成都的钱,他会接受的。”
“为何,这两者有何区别呢?”他皱眉。
杨昭提高了声音:“前者代表宇文家,后者代表你的诚意。而诚意最为重要。\\\"
“他是不想让你和宇文家再有瓜葛。想让你做回自我。”杨昭补充道。
“可是这样一来我岂不是对不起收养我的义父?”他声音发颤。
杨昭一怔:“宇文化及是你的义父?”
宇文成都掏出口袋中手绢,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回忆道:“我从小是一个孤儿,被宇文家的大老爷宇文化及收养。他告诉我本来姓萧,双名成都。”
“他看着我可怜,将我带回府。交给夫人抚养。起初我在宇文府过的很开心,夫人拿我当自家孩子一样对待。”
“可是没过多久,夫人就去世了。而我只留下当初他给我织的一块手绢。”
杨昭抱着手,静静的听他陈述:“我三岁远离长安,前往山东学艺。那个时候师傅的名气很大,很多大臣都想要让自家的孩子拜他为师,而他只收了我一个人。”
“我感谢师傅的收留,每天苦练武艺。即使很苛刻的条件,严酷的教导,我都咬牙支撑下来。只是为了艺学下山后 ,像师傅一样成为一名大英雄,报效国家。”
“但是艺学下山后,我发现我错了。看见官兵欺负小女孩,我冲上去一顿拳打脚踢救下女孩 。女孩笑嘻嘻地叫了我一声大哥哥,我觉得心里甜滋滋的。”
“可是我回到长安宇文府的时候,却发现我的义弟宇文承集追着一个女孩跑,想要将她劫回府当夫人。他告诉我这就是武力的厉害之处。”
宇文成都顿了顿,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可是我没法面对自己的良心,这个时候,师傅的书信来了。他推荐我去大都督鱼俱罗这里学艺。让我逃离了一场劫难。”
杨昭伸手握住他的左手:\\\"师兄,你做的对。”
“对,什么是对。”黑衣少年喉咙动了动。
“我去大都督鱼俱罗那里学艺三载,那是我最开心的时刻。艺学下山后,我决定去找师傅,可是我发现世道变了。”
“大师兄对我顶着宇文家的名号不喜,误解我仗着宇文家的名号胡作非为。但是我真的没有做过一点伤害人的事情。”
“唯一一次,我杀了一个山贼,将他抢劫来的金子送给了大师兄。”宇文成都左手拍着胸口,眼泪又从眼眶中掉出来。
“啪”的一声,他撕开了自己的衣衫,露出了星罗密布的伤痕。
“这是我在丰州时,一次看见突厥士兵残杀百姓,拿起刀剑去劈砍突厥士兵,一时不慎背后中了一记。”宇文成都指了指背后那条弯曲如蟒蛇般的伤口。
“这是那次义父见我不听话,用鞭子抽打的伤痕。”宇文成都指了指左肩上的那条细如蚯蚓的伤口。
宇文成都用无名指指着右肩上的一条长约三尺的口子:“这是我做军中斥候的时候,一次意外,被数百名突厥士兵追杀时,不幸中了一箭。”
“不料这支箭羽是带钩子的,所以拔出时留下的印记。”
杨昭用手抚摸着少年人的脊背,轻声道:“疼吗?”
“不疼,比起这些。那些闲言碎语言更是让我浑身发抖,坠入冰窟。我真的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让大家这么讨厌我。”宇文成都嘴角一抽。
杨昭轻抚他的膝盖:“我们只想让你做回萧成都而已。你不是吕布,你完全可以做回你自己。”
“我不是吕布?”黑衣少年一怔。
杨昭耐心地给他科普:“三国时期,有一名将军名叫吕布,他的武艺奇高,天赋过人。但是最终死于诸侯的围剿之下。”
“原因是他多次拜其他有实力的人为义父。不仅如此,他的每一任义父都死于他之手。所以到最后没有一个诸侯肯接受他。”
“而你则不同,你只要不去残杀你的义父,没有人能够阻止你的行为。”
杨昭拉着黑衣少年的手,掏出口袋中的一封信,指了指“那是师傅给你的信,他很担心你,希望你能够放下执念,重新做回自己。”
宇文成都颤抖着手打开那封信,信里流出对他的关爱,泪水一滴一滴地在信封上。
少顷
宇文成都站了起来,镇定地对杨昭道:“我决定离开宇文府,不知师弟能否收留我。”
“荣幸至极。”杨昭抱了抱拳,嘴角一勾。
他心中猛地一震,大踏步地朝宇文府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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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府
卧房
宇文成都打开橱柜,从里面拿出三件自己的内衣,用布包好,背在身上。
“吱呀”推开房门,趁着夜色,来到后院。
“扑通一声”宇文成都跪在地上,双手撑地,磕了三磕。
站起身来,来到后门
一匹黄色战马在月光的笼罩下发出圣神的光芒。马左侧挂着一柄大刀,右侧悬挂着一杆金枪,金枪下悬挂着一张弓,一壶箭。
“小黄,以后就由你陪在我的身边。”宇文成都拍着黄马的脖子,黄马伸出舌头舔了舔少年人的手背。
“这样也好,以后我就是萧成都,萧成都就是我。”宇文成都喃了几下,一个鹞子翻身跨上马背,一抖缰绳,“驾驾驾。”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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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侯府
书房
小荷提着裙子走了进来,急声道:“外面有一个黑衣少年求见。”
杨昭合上书,抬起头,目光柔和:“请他进来吧。”
“好的,侯爷。侯爷早点休息。”小荷嘟着嘴。
“知道啦。”
不一会儿
萧成都昂首挺胸,站在杨昭面前,背上背着包裹。他左手提着金枪,右手提着一柄大刀。在他腋下夹着一把弓一壶箭。
他正色道:“侯爷,卑职萧成都特来向你报道,有什么事要卑职去做。”
杨昭腾的一声站起来,看着他,摇了摇头:“现在不需要你去做什么,师兄你先去休息。”
“可是.....”萧成都眉头一皱。
“来人!”杨昭冲外面喊了一声。
“侯爷,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杨欣走到杨昭的跟前,弯下腰。
“带师兄下去梳洗。明天跟我和大师兄去一趟清河郡公府。”杨昭托着腮道。
杨欣走到萧成都面前,做了个请的动作。他迟疑了半分,跟着杨欣走出书房。
客房
“这里就是少爷招待客人的地方,还请阁下不要嫌弃。”杨欣语气温和道。
他拱了拱手,正经道:“还请管家叫我小萧即可。”
“那好吧。”
“管家您先去忙,我有事叫您就好。”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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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房
萧成都将刀枪搁在墙角,衣服一卷放在桌子
躺在铺满被子的床上,打着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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