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就是聂小刀与段长红之间的渊源,聂小刀目睹了四维制药的那一场大火,他甚至还看到了很可能是正在接头的沈沉的父亲和龙学军的父亲,只是他也没弄明白那把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他去找了段长红,而段长红许诺会给他一份更好的工作,让他不要声张,也就是说,那把火段长红应该是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的。
沈沉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他有一种猜测,那就是当时自己父亲对四维药厂以及段长斌自杀案的调查肯定是有什么眉目了,而且他还说服了龙学军的父亲为他做了一些事情,当然,也很有可能龙学军的父亲只是一枚棋子,对方用来引诱自己父亲到厂子里去的棋子,对方的目的则是想要一把火将自己的父亲给烧死。
叶天恒和聂小刀都察觉出了沈沉脸上的异样,叶天恒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又对聂小刀说道:“当时那种情况,火势刚起来的时候那两个人跑不跑得掉?”
聂小刀说道:“应该跑得掉的。”
叶天恒这才看向沈沉。
沈沉明白叶天恒这么问的目的是什么,他在告诉自己,虽然当时起火了,但应该还威胁不到自己的父亲和龙安忆,沈沉也觉得纳闷,如果是能够跑得掉的话那么为什么后来会有人被烧死,烧死的那个人刚子说根本就不是自己的父亲那会是谁?是龙安忆吗?假如真是龙安忆,自己的父亲肯定是脱出来了,可是他却就这样莫名地消失了几年,这几年甚至没有和自己的妻子儿子联系,他到底在做什么?
沈沉越想越想不明白。
“就在那场火过后没几天,四维制药宣布破产,然后厂子就这么完了。当时我的心里就在想,段长红给我的承诺是不是也打了水漂,没想到才过了不到一个月,段长红就打电话给我,让我到大圣制药上班,我才知道她摇身一变,成为了大圣制药的副总,我的心里虽然很是好奇,但我知道这些根本不关我的事情,对于我来说,能够有一份稳定收入的工作就已经很好了。去了大圣制药,段长红就和我说,我不用管厂子里的事情,只用听她一个人的就行了,我的工作由她亲自来负责,我在大圣制药的身份是个保安,但我从来都没有去过保安部,保安经理连我是谁都不知道。我几乎不用坐班,段长红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偶尔到公司里去我也是呆在段长红办公室隔壁的休息室里。”
聂小刀一口气说到这儿,才端起杯子把杯里的茶水给喝完。
沈沉问他:“之后你就再没有问她关于她大哥的死和那场火的事情吗?”
“她把我叫到了大圣制药,待遇很优厚,而且工作很轻松,有时候甚至十天半个月都没有什么事儿,我有大把的时间陪女朋友,对了,那个时候小敏还不像现在这个样子。我知道,她之所以这样待我不外乎两个原因,第一,我自己还是有些本事,身手比一般人要厉害些,第二,那就是想要堵住我的这张嘴。既然这样,我又何必不识相呢?再说了,无论是她哥哥还是那晚的那场大火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好奇害死猫,我因为好奇已经得到了意外的惊喜,也就是她这样对待我,如果我再因为好奇,很可能会失去这一切,甚至还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这一点我的心里很清楚。”
不得不说,聂小刀确实是一个聪明人,他把事情看得很透彻。
沈沉轻咳两声,然后问聂小刀:“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聂小刀苦笑:“事情都已经弄成了这样,我还能有什么打算,先避一避再说吧。”
“行,你先给这儿呆着,天恒,这几天要辛苦你一下了。”
叶天恒摆摆手:“不存在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叶天恒倒是很直爽,他这话可不是口头上说说而已,他确实也帮着沈沉做了不少的事情,而且这些事情都有着一定的危险。
沈沉的心头一热,但他却没有说什么感激的话,这个时候说那些就有些苍白了。
他冲聂小刀说:“如果你还想到什么觉得重要的事情可以随时联系我,这几天你暂时就呆在这儿,哪都别去,当然,这个地方也不是绝对的安全,不过有天恒在你一定不会有事的,如果真有什么危险,及时给我打电话,我会第一时间赶过来。”
沈沉没有多呆,交代完就离开了。
屋里只剩下了叶天恒与聂小刀。
“你和沈队很熟?”聂小刀好奇地问道。
叶天恒笑笑:“应该算是很熟吧。”
聂小刀叹了口气:“真好,至少你帮他做的这些事情都是好事,不像我。”
叶天恒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做什么样的事情,走什么样的路,其实根本就取决于你自己,如果你从一开始就不是从利益出发,而是从善恶出发的话,你或许会拒绝段长红对你的安排,对于一些事情你哪怕不会去深挖其中的真相,至少也不会为了所谓的好处而妥协,与之沆瀣一气。”
叶天恒的话说得聂小刀的脸上微微发烫,他抿了抿嘴:“你说得没错。”
“不过有一点你已经算做得很好的了,至少你有自己的原则,你的手头没有人命,不然我们也不可能像这样对你。”叶天恒说的是实话,如果聂小刀真的做了很多坏事,手上沾满了鲜血甚至带着人命或许此刻沈沉和叶天恒早就已经把他送到他应该去的地方去了。
沈沉开着车回了自己的家。
邱玉珍看了看时间,距离下班还差半小时呢。
“今天怎么回来那么早啊?”邱玉珍有些狐疑地问道,她太了解自己的这个儿子了,根本就是个工作狂,上班只有提前下班常常推后的人,今天怎么还没到点就回来了。
沈沉在沙发上坐下:“出来办点事儿,看时候差不多了就没回局里。”
邱玉珍“哦”了一声,沈沉觉得她的神情有些古怪:“妈,你怎么了?”
邱玉珍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今天我见着你刚子叔了。”
“啊?”沈沉微微一怔,邱玉珍又说道:“我说今天我去见你刚子叔了,他把事情告诉我了,他说你父亲并没有死。”
沈沉的心里“咯噔”一下,这事情他当然是早就已经知道了,可是他有意无意间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邱玉珍,虽然他也曾经婉转地试探过邱玉珍,想看看邱玉珍对这事情是不是真的一点都不知情,但他还从来没有直接把实情和邱玉珍说起过。
只是他没想到邱玉珍居然和王刚见面了,而且王刚还把这事情说了出来。
邱玉珍的神情有些复杂,她看着沈沉轻轻叹了口气:“他把我们瞒得好惨,这些年咱娘俩不知道为他掉过多少眼泪。”说着,邱玉珍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沈沉走过去轻轻拍拍她的后背,邱玉珍继续说道:“这挨千刀的,既然没死为什么不和咱娘俩联系,难道连自己的老婆孩子他都信不过吗?”
沈沉劝说道:“妈,你别激动,他这么做应该有他的苦衷的,我觉得吧,他肯定不是信不过我们,而是怕给我们带来麻烦甚至危险。如果换作是我的话,或许我也会这么做的。”
邱玉珍其实就是心里苦,她又何尝不知道沈沉说的是实情?
沈沉问道:“你怎么见到刚子叔的?”
“是老谭给我打的电话,之前我不是听说刚子回来了吗?就想着和他见一面,但我又没有刚子的联系方式,原本我想着问你知道不知道的,可打电话给你却是关机的,我寻思你应该是在忙,便打给了你冯叔,冯叔说他也不知道刚子的联系方式,让我找老谭,老谭直接就安排我们见面了。我才知道,你刚子叔因为你爸的事情可能还要挨罚呢,你说说你爸这挨千刀的,这不是害了人家刚子吗?”
沈沉还是第一次听到自己的母亲左一个挨千刀的右一个挨千刀地骂自己的父亲,他的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但也有一种隐隐的悲凉。
他知道母亲这是在表达自己的情绪,这是一种大喜大悲的情绪喧泄,让她把这种情绪给发泄出来总比让她憋着要好得多。
沈沉说道:“刚子叔能够为爸爸这么做说明他肯定觉得爸爸这么做有自己的道理,刚子叔是成年人,自然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可是他却仍旧是义无反顾,妈,那是他对爸的信任,同时也说明爸遇到的事儿一定是大事。不然堂堂人民警察又怎么非得去诈死?”
邱玉珍并不是一个胡搅蛮缠的人,她识大体,顾大局。
自然也知道沈沉说的很有道理,她的心里也在替沈如何担心。
但她仍旧还是一个女人,有自己的小情绪,她的情绪发泄完,人也冷静了下来:“沉子,你见过他了吗?”
沈沉有些发懵,他不知道邱玉珍说的他指的是谁,是王刚还是自己的父亲。
“我说你爸。”邱玉珍补了一句。
沈沉皱眉,这个问题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毕竟他还不确定那个老乞丐到底是不是就是自己的父亲,那家伙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可如果他不是的话自己的父亲又是谁呢?
犹豫了一下,沈沉还是摇了摇头,至少在不确定的情况下自己肯定不算是见着自己的父亲了的。
邱玉珍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也好想看看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样子,这挨千刀的,要是他敢回来我一定拿扫把把他给轰出去!你也不许让他进屋,他的心里根本就没有咱娘俩,这样的人咱们不稀罕。”
她的话说话,那眼泪又溢了出来,沈沉没有说话,此刻他的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此刻在小雅园的一个包房里,汪沌一一个人坐在那儿,手里捧着一本书。
段长红走了进来,汪沌一的目光仍旧是在书上,另一只手上拿着一只放大镜,他的老花很厉害:“先坐,我把这一段看完。”
段长红坐下之后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她也没有开口说话,那目光落在水杯上,仿佛那茶杯里有一朵盛开的莲一般,她竟看得入神。
服务员走了过来:“汪老,您还有别的客人吗?”
汪沌一这才放下手中的书:“没了,上菜吧。”
服务员微笑着应了一声,又问他要不要什么酒水,汪沌一指了指桌子上的一瓶茅台:“我自己带了。”
服务员退了下去,汪沌一小心地把书和放大镜给放回了自己的包里,然后拿过茅台酒的盒子,把酒取了出来,拧开盖子,将两个酒盅给倒满,一个递给了段长红:“陪我喝几口。”
段长红没有拒绝,接了过去,两人各自往小酒杯里倒了一些。
菜陆续上上来了,等服务员说菜上好了,请他们慢用,然后退出去之后,汪沌一才端起杯子:“来,先喝了这一杯再说话。”
段长红没有犹豫,仰着脖子就把酒给干了。
汪沌一先是抿了抿,脸上满是享受的神情:“没错,确实是十五年的陈酿。”然后才一口气喝下肚去,放下杯子,他看着段长红:“这些天你肯定也查到了吧,我也很想知道,青竹的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段长红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个老头,她咬着自己的嘴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她开口说道:“算是查清楚了,青竹的死和你没有关系。”
汪沌一摇了摇头:“我不是问你她的死和我有没有关系,我不怕被你误解,但作为她的丈夫,我想知道到底是谁害死了她。其实我和你一样,从一开始我就不相信这是个意外,只是当着警方我不好说这话罢了。”
段长红轻声问道:“就算你知道了又有什么意义,难不成你还敢去杀人,敢去为她报仇吗?”段长红打心底看不起这个老头儿,一个虚伪的假学究。
汪沌一的眼里透过一抹精芒:“谁说我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