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我错了......”
“呵，你没错，我们忻燃怎么会错呢?是我错了，小叔真是低估了你的能力。”
看着外壳处撬动痕迹明显的监测器，谢允景气得咬牙切齿。
他强忍住骂人的冲动，阴阳怪气地回怼。
“厉害，我们家忻燃真是惊才绝艳，一鸣惊人，真是让小叔大开眼界，小叔刚刚说错了，比起你来，小叔还得努力几年......”
像是为了确认自己的想法，谢允景随手拽了一根数据线插到监测器上，另一端连上自己的电脑。
几分钟后，屏幕上的数据一如既往地平稳。
谢允景嗤笑两声，不信邪地拉过一旁的盆栽，将监测器贴在花盆上，鼠标微动，重新点击了一下检测。
看着依旧“平稳”的数据，谢允景捏了捏太阳穴，吐出一口浊气。
妈的......这臭小子！
“谢忻燃！”
“你他妈真是翅膀硬了，连监测器都敢动手脚，是不是觉得现在长大了，小叔管不了你了?”
“我没有......”
“没有?没有什么?没动手脚?那你跟我解释解释，为什么盆栽的数据跟你的一样?难不成花盆是你本体?”
谢允景气得眼皮直跳，随手扯一把万年青叶子拍在桌子上，冷冷地瞥一眼对面明显心虚的人。
纵是谢忻燃成年后就搬出了老宅，谢允景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因着知晓他父亲的事情，谢允景自认为比旁人多了解他几分。
自从一周前谢忻燃失控，他便时刻观察着监测器传来的数据。
一开始，谢忻燃的数据并无什么异样，甚至比他之前还平稳了不少，谢允景还有些失望。
难不成侄子那天的失控并不是因为遇上心动的人?要不然为什么后面的数据又平稳了?
总不能就心动那一天吧，怎么说数据都会波动几天。
可是没有。
看着监测器传来的数据一天比一天稳定，谢允景心头的疑虑不减反增。
就在昨天，他鬼使神差地点开了追溯历史数据。
发现谢忻燃最近的数据曲线跟两年前的某一段一模一样。
这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
人每天都在发生变化，就算最近数据再平稳，也不可能跟之前的完全吻合。
那就剩下一个可能了......
他的乖侄子把数据给改了，不，不只是数据，应当是把整个监测器都给篡改了。
对上谢忻燃淡淡的眼神，谢允景愈发烦躁。
刚刚送检的血液已经出了检测结果。
他揉了揉眉心，扣动鼠标，点开检测中心刚刚发来的报告。
不出他的意外，谢忻燃各项身体指标都有了大幅度升高，但都在可控范围内。
也算是一个好消息......
谢允景叹口气，继续往下看去。
只剩最后一个数据——抑制剂耐受度。
抑制剂，顾名思义，就是用来抑制化形的药物。
对于谢家人来说，很多时候，情绪的大幅度波动，身体情况的剧烈变化都会影响他们的状态。
被迫化形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为了避免被人发现，谢家会定期给未满三十岁的小辈发放抑制剂，以备不时之需。
在谢允景印象里，谢忻燃从来都没用过抑制剂。
他一直将自己的情绪控制地很好。
抑制剂耐受度肯定很没问题。
谢允景随便瞄了一眼最后一个数据。
［抑制剂耐受度:19（正常范围:1-6）］
哦，19。
等等！多少?
谢允景握住鼠标的手微微颤抖。
“啪”
手掌狠狠拍上桌子。
谢允景气得站了起来，声音都变了调。
“谢忻燃！你是不是觉得把监测器改了，我就发现不了你身体异常了?你他妈抑制剂耐受度飙到19了祖宗！”
“19啊！19是什么概念，我加你爸加你二叔拉上老爷子加起来还不够19！你他妈一个人干到19！厉害，谢忻燃，你真是厉害得很。”
“老子当年追沈青沅的时候一天扎三支抑制剂，差点没被老爷子骂死，就是这样，老子当初的耐受度才到10！”
“19?！你他妈拿抑制剂当水喝啊?！”
谢允景忍无可忍，一把拽过谢忻燃的胳膊，撸起他的卫衣袖子。
胳膊上密密麻麻的针孔露了出来，有些还泛着血点。
谢忻燃下意识往后缩两下。
艹！
谢允景深吸一口气，眼圈有些泛红。
他搞不懂侄子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不疼吗?
对峙几秒。
看着谢忻燃咬得发白的嘴唇，谢允景终究是心软了几分。
他叹口气，像小时候那般伸手揉了揉侄子的脑袋，慢慢问了一句。
“忻燃，你跟小叔说实话，最近是不是碰上什么事了?”
谢忻燃抬眼，对上谢允景关怀中带着探究的眼神，没来由地颤瑟几下。
这个眼神，跟十六年前小叔的眼神完美契合。
看似关怀，实则规劝。
规劝他做一个好孩子，规劝他不要忤逆大家的想法，在大家眼里，他不是谢忻燃，他是谢家长孙，是弟弟妹妹行为的规范，他不能出错。
他说:
“忻燃，跟小叔回谢家好不好，你是最听话的孩子了对不对?”
他又说:
“忻燃，你跟小叔说实话.......”
说实话，说实话，说实话......
谢忻燃缓缓地闭上眼，眼前闪过几道光怪陆离的场景。
昏暗的车站，鲜血淋漓的伤口，手腕上时不时震动几下的初代监测器。
耳边传来母亲关怀的嘱咐。
“忻燃，带上了之后就不许摘下来了知道吗，无论如何都不许摘，这样出了事爸爸妈妈就能找到你了，知不知道?”
八岁的小男孩指尖颤抖，手指摸上“手表”的扣带，狠狠咽了几下口水。
心底有道邪恶的声音一直在撺掇。
摘下它！摘下它！摘下它！
摘下它就永远不会回谢家了，摘下它就不会有人找到你了，摘下它就再也不用挨打了！摘下它！
男孩紧咬着嘴唇，手指搭上锁扣，轻轻一拉......
制作精良的监测器被扔进车站的垃圾桶里，小谢忻燃头也不回，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越走越远。
“妈妈，对不起，我做了让你失望的事，可是，你不是也一声不吭就抛下我离开谢家了吗?”
“妈妈，我是一个好孩子了，为什么你还要离开。”
“妈妈，我做得不够好吗，为什么爸爸还要没日没夜地打我?”
“妈妈，我不想做好孩子了。”
“妈妈，忻燃是个坏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