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道貌不停地看门口。
不,是频繁地看猫眼儿。
自从进门后,既不换鞋,又不脱大衣。除去撒钞票,就是侧头转身看猫眼儿。
进门几分钟了,看猫眼儿至少看了几十次。
娄千红傻住了!庞大的肉体靠在影视墙上,呆呆地看着兴奋异常的颜道貌。
颜道貌消瘦得不轻,面色蜡黄,眼窝深陷,颧骨突出。背头发型早就没了型,发丝搭在额头上,又狼狈又憔悴。
换而言之,满脸的诡异。
“道貌啊。”
“啊!”颜道貌冒然一声大叫!
娄千红一哆嗦,手肘磕在了影视墙上,外罩的绸缎睡裙都癫起了波纹。
道貌啊,道貌啊……这种呼唤,夜夜来缠他,不是女人哭,就是女人笑,时远时近。
还有那股妖风,时时刺激着他的神经,简直是要了他的命!
娄千红正要开口说什么。
“别叫,别叫……”颜道貌惊恐着眼睛,瞪着娄千红,又看看猫眼儿,食指挡在嘴上,嘘!
怎的?你这是偷了谁么?娄千红本能地以为颜道貌偷钱了。
忍不住地又唤:“道貌啊。”
“你他妈的给我闭嘴!!!”
颜道貌瞪直了眼珠子。又惊又急!直接跳了起来。
“再叫信不信我扇你!”
“扇我?”
娄千红的本性被激发了,抄起电视机柜上的鸡毛掸子就抽过来了,“你敢!你试试?你他妈的都敢做贼了,偷我的不成又去偷别人……”
啪!啪!!啪!!!
啊哟!啊哟!!啊哟!!!
娄千红的头发被大掌撕扯住,另一只大掌扇在了娄千红的耳根子上,脖子上,后背上。
接连不断!肆无忌惮!
数天以来的压抑,彷徨,郁闷,恐惧,犹如决了堤的爆水一般,奔腾,呼啸,势不可挡!
“你再叫你再叫你再叫!”
颜道貌的行为根本不受大脑控制,瞪着眼珠子,把娄千红的肉体当成了活生生的靶子。
拳脚相加。
娄千红痛得早就没了声音。
“妈的!再敢欺负我,老子要你命!”颜道貌气喘着又补了一脚。
“敢给谁打电话,我让你不得好死!”
颜道貌吐了一口唾沫,脱下大衣,扔在地上,径直去了浴室。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颜道貌不要命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娄千红怕了。一声都不敢吭。
她怕的不是颜道貌动粗,而是颜道貌的精神。
娄千红从来到人世间都没有这么怂过。被打了,还不敢吭声。
直到听到浴室门“咔哧”关上,又听到哗啦哗啦的洗澡水声,娄千红才用力撑着,坐起身子。
擦擦嘴角的血渍,摸摸痛麻的头皮,抚抚酸痛的后肩。肋骨也疼。
不等颜道貌出来,娄千红一瘸一拐地进卧室躺下了,侧身,侧在床边。不敢四仰八叉了。
听到浴室门打开的声音,她的身子抖了一下。
夜半。
妖风来了,女人的声音又飘进来了……道貌啊,道貌啊……
忽地,颜道貌睁开了眼睛,坐起了上身。
啪!打亮了吊灯。
惊恐着眼睛四处乱看。
除了一堆肥肉,什么也没有。
娄千红本就没有睡着,又被强烈的灯光一刺,想恼火!立马,肉体上传来痛感,不敢了,只能侧侧身,把脑袋护在被子里。
颜道貌不放心,长腿下床,检查窗帘。
还不放心,又疾步穿过走廊去了客厅,要检查门锁。
脚下一滑,浑身一紧,吓出了一层汗!
原来是踩在了满地大钞上。
心跳慌乱,闭闭眼睛,深深呼吸。
颜道貌彻夜失眠,神经衰弱,满脸的神经质,他已经听不得一点点风吹草动了。
一整夜,颜道貌重复性的起床,重复性的检查窗帘,重复性的检查门锁,重复性的四处乱看……
疲累至极,就是马拉松也得有个头啊!
实在受不了了,天还没亮,他就走了。
-
“继续给他加钱!”朗跃昆恨恨地放下了电话。
卡车司机几乎天天来给颜道貌送牛皮纸袋。
只要颜道貌动摇,纸袋里的东西就会增多。
一次比一次多。
全是现金。
现金多有诱惑力啊!
老子不信你待不住!犯罪永远得不偿失!我不动你,养着你!养着你的欲望!养着你的贪婪!直到看到你把自己折磨成废人为止!
一天又一天。
一袋又一袋。
一箱又一箱。
钱多到都可以铺床铺地板了。
但是颜道貌却煎熬无比。
终于,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里,颜道貌坚持不住了。
对着一个飘在半空中的白色塑料袋,下跪了。
“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不得好死,我不要钱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我……”
颜道貌双腿跪在铁皮屋子里,手掌合抱,不停磕头,边说边磕,边交代边磕,直到额头上磕的血肉模糊。
第二天,颜道貌被送进了医院精神科。
不久,颜道貌住进了精神疗养院。
“继续养着他!”
朗跃昆站在六十八楼总裁办公室,俯瞰着市景。
伤我爱人者,余生你都要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