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跃昆火速赶到现场时,交警已经到了。
追尾。程度不轻不重。
朗跃仁的头部、胸部均受伤,好在不算严重。
特护病房里,雅枝陪着靳蓝守护在病床前。
靳蓝失去了往日的盛气凌人,没有化妆,皮肤蜡黄,眼袋松弛,头发在脑后松松地挽了一个发髻。
焦灼着眼神逡巡在儿子的瘦削的面颊上,伸出颤抖的手抚摸着跃仁的手背,不时地攥攥儿子的手指。
朗跃仁胡子拉碴,头发有月余没有修理了,长期失眠,已经无法用憔悴来形容了。
整个面部都失去了水分,嘴唇干裂发白,眼角处出了细细的皱纹。
即使在合眼的现在,眉心处都有“川”字。
“还是烧。”护士看了看体温计,三十八度九。换了药瓶,又轻声嘱咐了几声,就轻轻退出了病房。
朗跃昆风尘仆仆地赶进来,进进出出数次,心焦火燎,又加上火气难平,恨不得将那姓姜的父女碎尸万段!赶紧处决!
“王八蛋!”朗跃昆站在病床前,压抑着胸腔里的火冒三丈。又愤怒又心疼,根本坐不下。
“好了好了!别又跟烧了屁股似的……”
靳蓝抬手,手指向下压了压,阻止着跃昆的暴躁,让他坐坐,别又火大。
“事已至此,让你哥赶紧恢复过来,才是顶要紧的。”靳蓝微微皱眉,一脸的疲惫。
朗跃仁闭合的眼皮有轻微地鼓动:
姜姜,姜姜,我的姜姜,那么瘦弱,那么单薄……姜姜奔跑着,笑着,回头招手,“来呀来呀……”
跑着跑着,跑进了一团云雾里,再度出来时,已浑身沾满了鲜血。
尤其是那双枯瘦如柴的手,血淋淋的,正死死掐住一个小孩子的脖子……
是的。姜姜自小没有母亲。很小时,母亲就离开了他们父女。因为姜木生不是人,妻子难以忍受他的特殊癖好!
姜木生与妻子的夫妻生活一直不和谐。
妻子性冷淡。
得不到满足的姜木生不止在外不干净,而且………其妻子的身子上常常咬痕、针孔遍布。
妻子受不了他非人的折磨,在某个雨夜,离开了……
姜籽桃自小并不被善待。
姜木生因那种罪名进去后,姜籽桃的生活就更不堪了。
寄人篱下,忍受闲言碎语,谁都能欺负她。就连亲戚家的小孩子都可以随意嘲笑她,辱骂她,拿她的父亲开玩笑,鄙视她。
姜籽桃把所有的痛苦全部发泄到书本中,她想在学习中找到一丝丝的安慰,想通过学习找到一个可以让她安歇的地方。
可是,依然是那么那么艰难……
情窦初开的年纪,她已经不是她了。残破不堪。
“你爹都那么……你装什么装!”紧接着就是一耳光!
谁都可以闯进她的身体。
“畜牲———”姜籽桃的歇斯底里换来的是更加严重的又一次、再一次。
恨!恨!!恨!!!
无穷无尽的恨!!!
无休无止的恨恨恨!!!
姜籽桃为了生活,跟过几个有家室的男人,男人的妻子暴怒!彻底毁了姜籽桃,她身体上的疤痕,她的胸……
自此,姜籽桃更名,姜姜。
为了生活,姜姜参与过销售假药,使人致死。参与过假钞外流,专门在肉眼无法辨认的场所换零钱。参与过拐卖儿童,参与过……只要能弄到钱,她什么都干!
甚至虐待小孩子。
我不被善待,凭什么让你们快乐的享受着幸福!都该死!这就是姜姜的心理。
姜姜傍上朗跃仁之后,自己的父亲也就有了着落。
人世间,最最能牵动人心的,往往不是美好,而是残破、伤痛!
姜姜的伤痛经历触动了朗跃仁那颗善良又柔软的心。
朗跃仁不知道的是,姜姜的伤痕,咎由自取!
为了姜姜,朗跃仁可以放低自己的层次,去供养一个畜牲!去照顾一个装疯卖傻的畜牲!甚至接在自己身边,不嫌脏不嫌累,亲力亲为地照顾着。
为了姜姜能不寂寞,有伴儿,朗跃仁不惜重金在国外定制高端仿真机器人。设置好了,能行走,能发出简单的语言,甚至有特殊材料的肌肤。
姜姜唤它,籽桃。
因为,籽桃时期的她,也拥有这般美妙的身材。
没有辜负朗跃仁的心思。拥有了籽桃,姜姜确实心情好了不少。会笑了。
“姜姜……姜姜……”朗跃仁的额头上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头脑昏沉,躺不安稳。双手猛地抬起,要抓住什么,“姜姜!”
雅枝用干净的白手帕给朗跃仁轻轻擦着汗。靳蓝揪着心。
哥竟然还对那个畜牲念念不忘!朗跃昆痛苦地闭了闭眼睛,气急败坏地转身走去了落地窗前,望着暮色将染的天空,思绪万千。
“我可怜的新儿,我心爱的新儿,还让我熬多久……”
朗跃昆在心里焦灼地呼唤着。痛苦的眼睛里生出了泪水,终于含不住了,滚出来,滑过脸庞,湿了衬衣。
纯情的男人,注定痛苦。
放弃新儿,他更痛苦。
猛地!朗跃昆爆发了哭腔,特急,特大。
惊怔了靳蓝!惊怔了雅枝!更惊怔了朗跃仁!
朗跃仁睁开眼睛。干裂着嘴唇痛苦地低喊:“你打死我吧!我……我……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朗跃昆的一只胳膊抵在了落地窗上,攥紧了拳头!手骨发出了响声。
“怎么了?这是?”靳蓝急迫地站起了身。看看跃昆又看看跃仁。
雅枝赶紧过来扶住靳蓝。
朗跃仁忍痛,半抬起身子。沙哑着声音,艰难万分。
“你打死我吧!都怪我,都怪我!我不该爱上……”
“住嘴!!!”
猛地!朗跃昆转身,疾步过来,抓起了朗跃仁胸口的病号服。咬牙切齿地说:
“如果打死你,能恢复我的……我宁可打死你!”
朗跃昆还是爱护新儿的,当着靳蓝,他咬住了喉咙里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