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出这句话后,黄老目光复杂地看向贾蔷,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同时也饱含期待。
不知道这个儿子对自己是什么看法?
然而,初次见面,最忌讳的就是交浅言深,贾蔷自然不会跟他说实话。
而且,贾蔷有点奇怪,这个黄老是不是老糊涂了?怎么敢妄议皇帝?
这要是传到皇帝的耳朵里,恐怕是抄家灭门的滔天大罪。
想及此处,贾蔷礼貌性地笑笑:
“黄老,这个话题太敏感了,咱们还是聊点别的吧。”
黄老却是浑不在意地摆摆手道:
“别怕,在座的都是自己人,你尽管说就是了。”
贾蔷的眼角微微一抽,没想到,这个黄老脾气这么倔,竟然执拗地逼自己发言。
难道是脑子有坑?
要不是看在这个黄老是贵客的份上,贾蔷现在就想把这个口无遮拦的祸害赶出去。
贾蔷浅笑道:
“当今天子乃是千古一帝,是千秋万载都难得一见的明君。”
黄老心中大喜,原来自己在儿子的心目中,形象这么伟大?
但他也知道贾蔷应该是有所忌讳,才说出这种冠冕堂皇的话。
“蔷儿,那皇帝陛下在今年年初刚修建了一座新宫,耗费了大量的银钱,这是明君所为吗?”黄老循循善诱地问道。
贾蔷略一沉吟,笑道:
“这正是当今陛下圣明的表现。”
黄老微微一愣,挑眉问道:
“可我听说,有一些谏官劝陛下不要大兴土木,劳民伤财,说这是昏君所为。”
贾蔷慢条斯理道:
“这就是为什么陛下是天子,而他们只能是臣子,陛下的眼光比他们要深远得多。”
黄老诧异地问道:“此言何意?”
贾蔷解释道:
“在大明洪武年间,当时的银钱兑换比例是一两比一贯钱,也就是说,一两银子能兑换一千文钱。
但到了现在,银钱兑换比例变成了一两比两贯钱,也就是一两银子可以兑换两千文钱。”
“之所以出现银贵钱贱的状况,是因为普通百姓在日常生产生活中,一般不使用银两,而是用铜钱。”
“只有在上缴税银的时候,普通百姓才必须使用银两。”
“因此,每当缴税的时候,百姓们就把铜钱,兑换成银子,上缴给朝廷。”
“所以,银钱兑换比例越高,老百姓就越吃亏。”
“你想想,除了朝廷之外,谁手里的银子最多?”
黄老不假思索地答道:“自然是那些达官贵人和富商巨贾的手里。”
贾蔷微微颔首道:
“是啊,百姓们只能跟他们兑换,这些豪门贵胄只需要提高银钱兑换比例,就可以从百姓手中大赚一笔。”
“银钱兑换比例越来越高,是因为这些豪门大户为了从百姓手里赚铜钱,把银子都窖藏了起来。”
“导致市面上流通的银两越来越少,自然,就造成银子越来越贵,而铜钱越来越贱。”
“如果这些豪门大族像陛下那样,把银子都花出去,那么市面上的银两就不会减少,也就不会导致银贵钱贱。”
“如此一来,老百姓就不会吃亏,大明自然就更安定。”
“所以,陛下修建新宫,是非常圣明的举措。”
听到贾蔷这一番高谈阔论,旁边的贾珍嘴角抽搐了几下,心里暗暗给贾蔷竖了个大拇指,能把一套歪理自圆其说,这小子真牛!
秦可卿也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皇帝劳民伤财,大兴土木,怎么就变成圣明之举了?
一向喜行不于色的黄老也微微动容,贾蔷这一番歪理邪说,他闻所未闻。
满朝文武都没有这样剑走偏锋的见识。
虽然听起来是一番谬论,但为啥细细琢磨之后,又好像很有道理?
人都喜欢听好话,黄老,也就是朱翊钧,他作为皇帝自然也不例外。
听贾蔷说自己修新宫是圣明之举,黄老的心里很高兴。
看来,这个儿子不仅会做鸳鸯火锅,还才华横溢,高瞻远瞩,目光独到,有治国之才。
“治大国如烹小鲜,蔷儿,你不仅精通烹饪之道,还有经国济世之能,真是让我心怀宽慰啊!”
“黄伯父过誉了。”
贾蔷谦虚了一句,心中暗笑,刚才自己一句皇帝的坏话都没说,成功把黄老的诘问搪塞了过去。
虽然银贵钱贱的原理是对的,但不代表皇帝修建新宫的做法就是对的。
只不过为了应付黄老刁钻敏感的提问,贾蔷故意牵强附会,防止隔墙有耳罢了。
这时,黄老笑呵呵地问道:
“蔷儿,你以后准备考取功名吗?”
贾蔷浅笑道:
“最近两年不想踏上仕途,现在我自立门户,急需用钱,我想先开一个酒楼,专门卖鸳鸯火锅。”
黄老双眉微蹙,旋即就又舒展开来。
虽然现在还提倡重农抑商,但他是个开明的皇帝。
他认为经商也是一门大学问。
既然蔷儿有心投身商道,那索性就让他在红尘俗世这个大染缸里历练一番,磨炼一下才干,体察一下民情。
等以后相认了,再委以重任。
在心里盘算了一番后,黄老笑道:
“既然你有心想经商,那我请当今陛下给你书写一块匾额,让你挂在酒楼上,如何?”
贾蔷微微一怔,这个黄老头的口气怎么这么大?他到底是什么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