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不是应该感激他?沁柔窝在了康熙的怀里。
然而她什么也不想说;人生而为人,总有一些喜欢的,也有一些不喜欢的。旁人采取什么样的态度,其实归根结底,都与我们没什么关系,都是别人的活法。
沁柔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她不过是于凡尘俗世里挣扎的一个凡夫俗子,就不站在道德的至高点里,去指责谁了!
况且,受益者,始终不无辜。话又说回来,人心有私,谁不想过得比别人好。
康熙揽着她,也静静抚着她,昳利的脸上尽显柔和,伺候的奴才们也松了一口气,有眼色地,都退了下去,只留了一两个人在外侍奉。
空气里一片静谧。沁柔知道,皇帝是天下人的依靠,是皇后的依靠,唯独不会是她的依靠,但她也没有心力去反驳,就这样吧!
左右多一两分皇帝的偏心,她能过得更好。
“皇上可要记得自己今日的话,”沁柔靠着他道,身子极为应景地一个瑟缩,好像经历了一般,“听闻生孩子的时候,极为痛苦;而且,还会难产!”
重点,在最后一句。
母子俱陨的事儿,也不是不存在。
康熙明显地感受到了沁柔的瑟缩,她那一份轻微的恐惧,也透过了她的身体,传递到了皇帝的身上身边。
所以,生命的到来,血淋淋地是因为另一条命,半只脚踏进了阎王殿里,用自己的半条性命去换。
康熙安抚她,“没事儿的,朕在这儿呢?宫里那么多的奴才,朕叫奴才们随时候着,必然会平平安安的。”
康熙是帝王天子,于他而言,后妃们产子,始终伴随着难产的风险,这一点,皇帝是清楚的。
太医们绝对绝对,不会忘记向帝王禀报这一点。
因为非人力所及,多好的甩锅机会,太医们也要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哪怕这条退路着实微渺。
但也不会说得太深,因为这是帝王,这是天子,后宫之事,于他,都是小事。尤其是女子妊娠产子之事!
因为后宫的嫔妃们,迎进了宫来,首要的任务,就是开枝散叶。一个帝王,首要任务,也是开枝散叶、绵延子嗣。
康熙是帝王,他有帝王的思维,他待一个人好,就想给她子嗣;
康熙帝清楚,子嗣,是妃嫔在后宫站住脚跟的根本。
再没有比亲生的母子,更叫人联系紧密了。
“沁儿,朕如今是天子,但朕如今,也一直记得,朕的嫡亲额涅,是孝康章皇后,是佟佳氏,即便朕从未曾养在她身边。”康熙与她说一句真话。
这也是他盼着他们的孩子的主要原因。
母与子,本身就是斩不断的联系。他盼着她有他们的子嗣,但也是盼着,她能在宫里过得极好。不至于没个倚靠!
沁柔瞬间一震,她不知道帝王是有心还是无意,但堂堂帝王,也不会有欺骗她一个小小庶妃的必要。
难怪!难怪佟佳氏后来会入宫,佟佳皇后会在后宫如日中天;佟佳氏会有佟半朝之称。从康熙的态度里,已窥见了端倪。
人皆有之,帝王也是人,帝王也有私。
帝王的偏心,带来明晃晃地朝野地震。
“奴才无缘,未能得见圣母皇太后娘娘。”沁柔也提起了孝康章皇后,这也是一个红颜薄命之人。
她的一生,也是一个传奇,最出众的,便是以庶妃之身,诞下了天子;而母凭子贵,被尊为圣母皇太后。
万事逃不过只可惜,英年早逝。
一个英年早逝,一个年岁轻轻,隔着宫墙,怎么得见。
“额涅性子柔顺,”康熙想到了亲额涅,也忍不住笑了一下,母子难得团聚一回,额涅对他这个儿子,素来是极好的。“沁儿若是能见到她!大约会心疼她。也能与她处得极好。”
沁柔只光听着,就能想象,大约孝康章皇后,在后宫里,也是受了不少想不到的委屈的。
沁柔有几分可惜。但也只是可惜,她这个人啊!心最硬了,她会为别人而感到惋惜,可能也会有心疼,但难得的,却会为此采取任何措施,这就是,伪善。
“想来圣母皇太后娘娘,人极好。”沁柔也顺着帝王的话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母子间具有的滤镜,但那又如何,孝康章皇太后娘娘,已经不在了。
人死如灯灭,她在康熙这个儿子的眼里,不好也都成为了好。
康熙也说她性子柔顺,想来大致性子如此了。
不过沁柔有些不以为然。或许就是太好了,才会被人欺负。有时候,就是那么是非颠倒,黑白逆施。欺人善、怕人恶。
所以,人可以好性子,但一定不要太好性子。
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啊!
“奴才比不得,奴才脑子里转不过弯来,与皇太后娘娘相处,怕是不定要气着皇太后娘娘。”人与人相处,全凭一个气场。
倘若孝康章皇太后仍旧活着,沁柔可不敢保证孝康章皇后能看她看得顺眼。再好的人,不一样的处境,或许心思、脾性也变了呢?
“奴才还真不敢与圣母皇太后娘娘相处,”沁柔摇摇头,即是认真得心有余悸地说道。
“瞧你胆子小的。”康熙哑然,而后便是笑了笑,宫中也许久未有人与他提起额涅了,当然。康熙也不会随便就抓了一个人,与她提起了额涅。
“胆子不小怎么成,太大了,不好。”沁柔摇摇头,道。具体怎么个不好,她也不说!
至于怀孕生子之类的事儿,沁柔自觉离她还远着呢?恰逢其会,就铺垫一二;反正顺嘴提一提,她说的,也是事实!
时机不当,沁柔就绝不会多一句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谁也不知道未来如何!
哪怕是沁柔。也不敢确定,未来一尘不变。她做好了死亡的准备,但倘或死神不收她,她也会尽量肆意地活着。
“胆大包天,可算不得是一个什么好词!”沁柔想到这个成语,又皮了一下。
康熙闻言也乐了,这么十多年了,他头一次知道‘胆大包天’可以这么用。望文生义,有些奇怪,明明就是不对,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来。
“朕担着。”康熙道:“朕倒是想瞧瞧,你的胆子,是不是能大到能包天的地步。”帝王也有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