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城外东转的一条巷子内,有个鲜鱼面铺,经过时,一道鲜浓的鱼汤味飘进鼻端。
安溆停住脚步,转身,跟随后的鹧鸪三人道:“进去看看。”
还不到饭点,店铺里却已有两桌人坐在那儿了。
安溆进来,马上有一个衣着干净的老妇上前招待:“夫人,看您眼生,第一次来我家面铺吧?”
“婆婆好记性,”安溆一开口,老妇人笑道:“您这口音,是京城那边的?”
安溆点点头,在老妇人的指引下在窗边的一张桌子旁坐下来,问道:“你们店里的招牌是什么?”
老妇人笑道:“招牌就是我们的鲜鱼面。”
安溆问道:“没有什么配菜的吗?”
“有炒菜。”
安溆想问的是,面里有什么配菜,不过看情况,应该是人家的鲜鱼面只有一个款型的,便笑道:“来两个炒菜,两碗鲜鱼面。”
等着上菜的时候,她便看着外面经过的各色人等。
“老哥,你说,我这事儿真做得准?”后面桌子上两人的谈话传入耳中。
然后是一个压低的把稳的声音:“十成把握。那就是一个不会管家的主儿,花钱赏赐大手大脚,家底子早被败干净了。实话告诉你,连我家少夫人的陪嫁首饰,都被当的差不多了,接下来一步,就是卖祖田。你且等着,不出三天,保你九百两拿下他三百亩上等田。”
“多谢王老哥,”听的那人一脸的神清气爽,举起酒杯道:“全在这酒里了,到时必有重谢。”
“客气什么。”王老哥笑了笑,“跟着他那样的主子,我们也得提前打算。”
说了会儿话,求人办事的那个人便会了饭钱走了。
王老哥这才拿起筷子,开始呼哧呼哧的吃面,看到这诸葛家的小子端着一个大托盘出来,上面是两碗冒着热气的鲜鱼面和两盘炒菜,不由得跟着看过去。
见这些东西最终放到两个女客和两个小客面前,王老哥多看了两眼,背对着的这个,身形看着挺窈窕的,面对着的这个,长得也不错。
获凉城里什么时候来了两个这样出色的人物?
他一边想一边吃得直抹嘴,但这丝毫没有耽误他眼神放肆地瞅着看。
鹧鸪怒瞪过去,骂道:“看什么看,再看挖了你的狗眼。”
王老哥低下头,并不还嘴,他这点眼色还是有的,看穿着这俩女人定是富贵人家的女眷。
只要是跟富和贵沾边的,都不好惹。
不过却在心里骂了句小娼妇。
安溆也回头看了眼,就是个油滑的街面人物,跟鹧鸪使了个眼色,这种人只要不犯上来,不必理会的。
“我闻着味道着实鲜,尝尝。”安溆将一双筷子递到鹧鸪手里,跟店家又要了两幅碗筷,从自己碗里拨出来一些给严晷严准兄弟俩。
刚吃过早饭,一点儿都不饿,只尝尝味道就好了。
一口面入口,安溆便明白这家的面为什么叫做鲜鱼面了,这面和的时候,就掺了鱼肉。
去腥处理只是用了姜和八角,因份量相匹配,竟然十分完美地压下来鱼的腥味。
正吃着,一个肥头大耳的和尚和一个衣服上油污点点的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王老哥,正找你呢。”
他们一进来,便直接走到安溆后面的那桌。
王老哥面前的饭碗已经差不多干净了,他赶紧擦擦嘴,向过来的两个人打招呼,“智通大师,莫老爹。前日我还说,莫老爹家里的鲜桃宴不错,什么时候再吃一顿呢。”
莫老爹笑道:“王老哥看得上是我们的福气,什么时候想来都有。”
两人坐下来,直接向里面喊道:“诸葛小子,三碗鲜鱼面。”
王老哥忙抬手阻止,“你们吃,我刚吃了一碗。”
和尚道:“王老哥海量,再吃一碗也不妨事。”
“再大的肚子,诸葛家这一海碗面,也够填了。”
说笑间,刚才上面的小子走到跟前,问道:“要几碗。”
莫老爹赶紧道:“三碗三碗,快煮面去。”
和尚说道:“王老哥一向消息灵通,可听说了咱们获凉城头顶的天,要换了?”
王老哥四下看了看,低声道:“我在内城有认识的人,听说昨晚人已经进城了,二殿下亲自出府迎接。只是,我不信好容易经营好的根基,二殿下舍得这么让给别人。”
“那你说,咱们城里的风会不会大变?”
“且看着吧,不好说呢。”王老哥像个中高人似的摇着头。
莫老爹就是王老哥主家白家的一个佃户,舍着自己的女儿才攀上了王老哥,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等他们的谈话终于从上聊到下,才开口道:“王老哥,一向听说贵主人家大方慷慨,我儿子马上就要娶亲了,家里还是一方土屋,一亩薄田皆无,就想着能不能请贵主人家接济一下。”
“这,有些难办啊,”王老哥摆弄着面前的筷子,说了好一通最近白家的花销,什么给他们府上供野味的猎人老爹摔断了腿,他哭求到主人跟前,主人看他一片孝心,给了五十两,又是去他们家卖花的女堂客,家中女儿不知为何发了癫病,求到主人跟前,又是百十两进去。
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在莫老爹越来越灰白的脸色中,王老哥徐徐说道:“像我们府上,再有百年的积攒,也禁不住这么一位手松的主子。家里能动的钱,是全没有了。”
莫老爹的脸色彻底灰白下去,却是一线忽转,王老哥又道:“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们家的祖产还是有些的,少爷这几天正打算卖地,你便别出城,在这里等着,钱一到手,我马上带你进府。”
莫老爹立刻激动得不行,站起来拜了又拜,“多谢多谢。”
这时诸葛小子端着三碗面上来,他颇有些看不上为着一点好处帮人糊弄自家主子的王老哥,放下碗赶紧就走了。
这边三人都没在意,王老哥又低声道:“只有一点,你到时得这么说。”
莫老爹一听,赶紧低头求教。
王老哥说道:“就说你家孩子跟谁家的女儿早有情意,近来却是因为纳彩下定银钱方面上捉襟见肘,女孩儿家那边竟是要退了亲事。”
莫老爹不太确定道:“这样,行吗?”
王老哥拍桌子,说道:“我家那少爷,拿自己当了话本子中的大侠的,你这般一说,自然万事皆妥。”
这时和尚便道:“王老哥,你瞧瞧,我那庙门也太破了些,想重修一二。”
王老哥再次豪爽道:“这个更好般,到时你只管说一晚梦见了菩萨托梦,扯几个神灵的说话,百十两银子不在话下。”
“若真有那般、”
“掌柜,结账。”
和尚的话被一道女声打断,他抬头看了眼,见是一个冷着脸的姑娘,且旁边站着的,似是主子。
主仆二人以及旁边的两个小孩子都衣着不俗,便没敢多看找事。
两碗面两盘菜十五文,鹧鸪付了钱,让自家小姐和两位小少爷先走。
等出了门,她才深深呼出一口气,道:“里面的气真是太浊了。”
安溆倒是没什么感受,她一开始做生意,即便处处与人为善,也碰到过各种各样的奇葩人,像是王老哥这样的,在街面上其实并不少见。
但这样的人一般都没有正经事做,就从来回地霍挑是非中拿好处。
安溆也不同情王老哥口中的那个少爷,只是为其中只提到一次的白少夫人而感到惋惜。
摊上这么样的一个男人,日子只怕不好过。
从鲜鱼面馆出来,已经是太阳高升,安溆就从这一条街开始,见到临街的惯着门的铺子,便会上前找人问问价钱,见到卖吃食的铺子便会进去,多少买一些尝尝。
眼看着正午了,他们才返回内城。
四个人手里都提着路上买到的吃食,安溆问他们最喜欢那种吃食,有说肉饼的,有说卤肉的,还有说鲜鱼面的。
“安姑娘回来了,”刚进督军府二门,便见昨天招待过她的二夫人迎上前来,“我还以为你是和宗大人一起去外面军营了,原来是出去逛了。怎么样,获凉城比京城,不差什么吧?”
安溆笑道:“各有千秋。不知二夫人等着我,是有什么事?”
二夫人抬手抿了抿耳边的碎发,无论姿势还是她的容貌,都透出一股风情万种的感觉。
安溆感觉到,她很愉悦,而且是基于容貌上完全碾压了另一个女人的那种愉悦。
“倒也没什么事,”二夫人说道:“我明天便要随殿下回京,想问问你可否适应这里的生活?”
说着十分友好地挽住安溆的胳膊,带着她往里面走,“我们走了,这督军府就是空的,你不知道,当初王爷为了打造这个府邸,费了多少功夫。”
她指着东西两边,修长指甲上的鲜红蔻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这东西两边,足有院落二十几处,靠近中心的一半儿,都有玉石地暖。”
二夫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不要说我们奢侈才好,北境这边不同于中原,一入九月,天气一夕之间便能寒冷下来。不弄上好的地暖,可不要冻煞人。”
安溆不知道她到底要说什么,笑道:“可以理解。”
二夫人看了这位宗夫人一眼,却从她脸上看不出任何震惊和歆羡。
其实震惊是有些的,毕竟得多有财,才能有资本去铺设玉石地暖呢。
要说歆羡,一点儿没有。
在现代,她什么样高科技的取暖手段没有经历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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