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明天上午我们师徒三人就去时代广场会一会洪生。”
“阿浩，明天你是主力，今天正好泡一次药浴，养精蓄锐，师傅能不能出这口恶气就看你了。”
谭腿陈一扫之前的阴霾，又变得犀利果断起来。
他掏出手机,一连打出去几个电话。
第一个是给程佳慧，让她明天上午提前过来，几人汇合后一起出发。
第二个电话是给附近屠宰场。
聪哥虽然有意要结束屠宰场的生意，但想要寻到一个合适买主将屠宰场转租出去也需要一定时间。
四十分钟后，苏浩已经坐进热气腾腾的澡盆中。
这是他的第四次药浴。
每一次泡完药浴都有一种精力旺盛活力四射的冲动，苏浩能感觉到身体内的效果一次比一次减弱。
不得不佩服谭腿陈的眼光,他建议苏浩最多泡五次药浴就收工。
次日上午九点整。
仓库门口的黑色帕萨特上,谭腿陈很少见的换上一套干净整洁衣服，一个人端坐在后排位置上。
苏浩开车，程佳慧坐在副驾驶位上。
开车途中，苏浩有几次扫过视镜，发现谭腿陈双目紧闭，脸上表情肃穆认真，将他心中一个忍不住想问出口的疑问又憋了回去。
苏浩其实想问，谭腿陈和洪生究竟有什么仇恨？
难道就是因为当年的一次羞辱？
还是说，里面有一些他不知道的隐情？
如果说谭腿陈当年是个十足的江湖人，但现在已经退隐江湖多年了，仍然坚守着一套属于江湖的过时原则，苏浩则不同，他是一个穿越过来的现代人。
和谭腿陈看似差了一代人和一个时代，实则两人的思维观念相距甚远。
无法理解不要紧,尊重就行。
既然谭腿陈有执念坚持要报仇,让他代为出战教训洪生一次,帮他出一口气,苏浩照做就是。
当初拜师入门的三个条件中就有这一条,苏浩并没有太多异议。
以苏浩如今的实力，出这口气的难度并不大。
谭腿陈的凝重表情也影响了前排的苏浩和师姐程佳慧，两人都没有太多交流，导致车厢内的气氛有些严肃。
从九龙城开车前往时代广场只有六七里路，因为市区的道路窄车辆多，全程开的都不算快，三四十分钟后苏浩才将车开进时代广场附近的一栋地下停车场中。
从这里走过去还需要十五分钟。
谭腿陈瘸着腿走在前面，他突然出声提醒道：“阿浩，我估计一会你可能要打两场，第一场对战他徒弟，第二场洪生可能会亲自下场，到时候你不用留手，别打死打残就行。”
苏浩道：“擂台上瞬息万变，万一我没收住手怎么办？”
谭腿陈呵呵笑了一声，“只要不打死就没事，其他的只能算他倒霉，他如果要点脸就不会报警，再说报警也没事，我们这是空手切磋，双方自愿,又没有弄出人命,警察局那边最多罚点钱。”
程佳慧在旁边补充道：“如果对方提议兵对兵将对将呢？”
谭腿陈双眼一眯，狠狠的出声道：“那我就亲自下场和洪生再打一次，我虽然瘸了一条腿，但他洪生这些年来酒色财气样样精通，进了这个名利场有些应酬就会身不由己，他的身体素质未必比得上我。”
苏浩心中没由来的出现了一丝担心。
谭腿陈的想法太过于太理想化了。
众人随后不再说话。
时代广场是香港岛的市中心，绝对的繁华地带，说一句寸土寸金都有些谦虚了。
对方将跆拳道馆开在这里，可见背后资本的雄厚，洪生能被跆拳道联盟聘请为幕后的坐馆师傅，除了虚名外，实力应该会保持在水准线上。
很快，众人就抵达时代广场下面的电梯口，电梯门附近的一处招牌上贴着一张大大的跆拳道馆招生广告。
谭腿陈斜着眼瞥了一下，鼻孔中重重的发出一声冷哼。
他始终搞不懂，为什么泱泱中华诸多国术，如此多的国术传承，为何如今都好像一下消失了，才让南棒跆拳道趁虚而入，一下子反客为主。
这也是他心中的一块执念，也是如今社会飞速发展的一处悲哀。
几人上了电梯，刚刚抵达七楼，门口就迎过来两名穿着白色跆拳道馆工作服的清秀女孩，两人齐齐鞠了一躬，“几位抱歉，我们道馆今天歇业休息，不能接待各位，还请……”
两名接待生将苏浩三人当成了来跆拳道馆报名或者参观的寻常顾客。
苏浩也不多说，直接将请帖递过去，“我们是来应约参加比赛的。”
两名接待生将请帖扫了一眼，脸色齐齐一变，随后偷偷打量了苏浩一行三人一眼，态度马上变得慎重起来。
“洪生师傅早有交代，我们跆拳道馆驻香港的诸多教练和总经理都在里面，恭候三位大驾。”
“这边请。”
两名接待生瞬间分成两伙，一人迅速小跑回去报信，另一人则留下来领着几人往里面走。
苏浩边走边打量这七楼的跆拳道总部。
里面的装修布局和谭腿陈仓库上面的那一家分店差不多，整体干净工整，时不时入眼处能看到一些南棒的文化元素，如韩服和泡菜等。
电梯口不远处就是一张长达几米的接待台，往里面走则是两排健身器械区，类似一个小型健身房。
中间通道铺着一条宽约两米的红地毯，一直延伸到最里面。
整个道馆的面积约莫有四五百平方米，中间并无多少遮挡物，一眼望去显得十分空旷宽敞。
穿过健身器械区，前面是一个大小如小型足球场一般的大厅，地上铺着四四方方的白色地毯，如豆腐块一般分成好几个区域，一些穿着白色练功服的年轻男女三三两两的聚集在地毯周边。
还有的人在器械区锻炼身体。
随着苏浩几人的不断前进，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们三人身上。
苏浩扫了一眼，竟然在这些人群中发现了先前被他三招Ko掉的那名分馆黑道一段教练。
对方看过来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敌视和仇恨，很快撇过目光，并不与苏浩对视。
苏浩不屑的笑了一声，顿时猜到了这些人的身份，恐怕都是南棒总部派遣过来在港岛各分馆出任教练的南棒人。
“几位请稍等一下，我这就去请我们经理和洪生教练出来。”
接待生将他们领到器械区和大厅中间的一处休息区，转头就走。
而分布在场馆内的各分馆教练渐渐聚集在他们不远处的一处地毯边，对他们一群指指点点小声议论，苏浩听力好，听到了好几声阿西吧之类的语调。
阿西吧是一句韩语中的常见口头禅，有点类似汉语中的‘我去’，大多用来表达震惊、惊奇甚至是愤怒的意思。
这些在周边旁观的教练显然已经猜到了三人身份。
对他们的出现用屁股想都不会太友善。
程佳慧为了缓解现场的气氛，故意开玩笑道：“阿浩，我看他们恨不得将你生吞活剥掉。”
苏浩扫了这群人一眼，一语双关的表达自己的不屑，道：“我听说南棒那边盛产手术刀美女和花样软男，男人出门前都要化妆，明明是一个三姓家奴弹丸之地偏偏喜欢装硬汉，还号称全球大国，陆军实力全球第一，哪天不向他们出口大白菜，他们连一口泡菜都吃不上。”
程佳慧噗嗤一声很不淑女的笑出声来。
实在是苏浩的嘴巴太损，而且这些讽刺的话语别出心裁，又一语中的，听起来十分新鲜。
要知道在08年左右，韩流文化在亚洲如日冲天，不少没有独立思考能力的少女少男都被韩剧里面的花样美男欧巴迷得神魂颠倒。
要不然跆拳道也不会全球推广得如此成功。
这就是南棒20世纪九十年代提出的文化出海，如今虽然不是苏浩先前熟悉的那个时空，但很多东西都差不多。
谭腿陈略有些不满的瞥了苏浩一眼，“禁声，闭目养神，战略上可以轻视对手，战术上要重视对手，小心阴沟翻船。”
“对方故意将我们丢在这里，等你心烦气躁时再出来比试，你们经验少，并不知道比斗中的这些龌龊事。”
苏浩直接脱掉鞋子，在沙发上斜躺下，“我现在就是在战略上轻视他们，我先补个回笼觉。”
苏浩表现得如此轻松和不屑，是因为他对南棒所谓的文化实在提不出任何兴趣来，除了抄袭申遗和下黑手，苏浩唯一能想到和南棒有关的文化就是部队火锅。
结果并没有被谭腿陈说中，大约十分钟不到，刚才的两名接待生再次出现在休息区，她们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名工作人员。
女的二十七八岁，一身休闲西装小皮鞋，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颜值至少也有八九分的水准。
男的三十多岁，骨架很大，穿着一身运动服。
接待员替双方介绍道：“这是我们跆拳道馆的朴经理和金教练。”
“这是今天过来比斗的三位先生小姐。”
谭腿陈睁开眼，发现这一男一女并排站在茶几边正在悄悄打量斜躺在沙发上的苏浩，脸上并没有太多的不满和愤怒，相反还透着一丝欣赏。
谭腿陈略微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缘由。
夷人畏威而不怀德，只尊重强者，对方肯定也看过几天前发生在分馆的那一次比斗录像，知道苏浩是一名实力强大的国术好手，这才表现得格外宽容和尊重。
若你没有实力，就算你全程表现得谦卑有礼，对方一样不把你放在眼里。
这就是人性。
谭腿陈咳嗽了一声，两人才转过目光。
朴经理脸上并没有任何的不满，她伸手递过来一张表格，主动介绍道：“您一定是陈师傅吧？我是这家跆拳道馆的经理，也是港岛跆拳道联盟的负责人朴舒颜，这位是我们跆拳道馆的总教练金大功，我们过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下，同时也声明一下我们跆拳道馆的立场。”
谭腿陈将表格拿在手中并没有急着看，道：“你们请说。”
“这次，是陈师傅的谭腿一门和洪师傅的洪拳一门之间的私人恩怨，与莪们跆拳道馆无关，我们只负责提供场地和裁判，裁判就是我们现场的这十多位教练，相信大家的眼力都不差，能分辨得出比斗的胜负结果。”
谭腿陈不由得高看了对方一眼。
其实谭腿陈一方和跆拳道馆一方原本是有一些小恩怨或者摩擦的，源于几日前的那一次馆踢。
对方轻轻松松一句话就将跆拳道馆撇到一边，你夸她聪明也好，大气也好，宽容也好，这确实是一名合格生意人该有的格局。
和气生财。
至于之前的一点些许误会，他们旗下的教练也没受伤，并没有太多损失。
沙发上躺着的苏浩却不这样想，心中不由得发出一声‘咦’的轻叹。
“这娘们还有点水准，看似轻飘飘略显大气的一句话将跆拳道馆从这件麻烦事中抽身出来，以退为进，从而坐山观虎斗。”
还能落一个大气有格局的好印象。
不管是谭腿陈一方，还是洪生一方，都属于港岛的本土国术势力，他们跆拳道馆都不宜得罪，看在向两方人免费提供场地的面子上，不管结局怎样，两方人至少要领他们的这个人情。
当然，也可以理解为知道苏浩实力后表达出的对强者特有的尊重。
见对方如此说，谭腿陈的脸色也变得友善了一些，他原本以为跆拳道一方肯定会站在洪生那边，毕竟洪生是他们聘请的坐馆教练。
“那就谢谢朴经理和金教练了。”
谭腿陈朝着两人拱了拱手。
“洪教练师徒四人已经来了，就在里面的教练休息室休息，他委托我们过来找陈师傅商量一下比斗规则，本次比斗是决胜负还是决生死？”
谭腿陈眯着双眼道：“只分胜负，不决生死。”
“洪师傅也是这样提议的，那么，一会的比斗分几场？双方各派几人？”
谭腿陈主动伸出两根手指，“最多打两场，他们可以派两人出战，但必须是他们师徒四人中的两人。”
这一切都在谭腿陈预计中。
朴经理笑了笑道：“洪生师傅有不同意见，他说你们师徒三人既然都来了，那就打三场好了，徒弟对徒弟，师傅对师傅，谭腿对洪拳，一个都不落下。”
“索性三局两胜彻底了结当年的恩怨，洪师傅说他知道你心中还在为当年的那次败仗耿耿于怀，今天就给你一个机会。”
这一句话虽然说的十分客气，里面却隐隐透露出对谭腿陈一行人的轻视和对自己一方的自信。
谭腿陈深吸一口气，脸上涌起一股夹杂着屈辱的愤怒。
他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看向旁边沙发上的程佳慧。
三人中，拟定的出场人选是苏浩，他心中也做了亲自下场会一会洪生的念头，但程佳慧此次过来只是负责压阵和观战的，并没有出场的心理准备。
谭腿陈知道程佳慧的实力，打外行人或者跆拳道教练没问题，但在真正的圈内人里面，她的实力只是入门级别。
不能因为他的一点私人恩怨而害了自己徒弟。
谭腿陈看向程佳慧，原本斜躺着的苏浩也直起身子看向程佳慧，后者坦然的面对谭腿陈和苏浩的目光，平静的点了点头，“我没意见，我其实也想上场会一会其他门派的功夫，多和人切磋一下长点见识也是好的。”
苏浩点了点头。
虽然这个提议有点出乎意料，若是只决胜负不决生死的话并没有太多问题。
有苏浩在一边压阵，万一场上出现意外，他也能出手干涉，大不了认输。
如果苏浩猜测不错的话，程佳慧虽然在他们三人中实力最差，她的对手也是对面四人中实力略差的一人，不是洪生的大徒弟就是二徒弟，程佳慧未必没有上场的实力。
谭腿陈吸了一口气，“那好，三局两胜，我没意见。”
谭腿陈说完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的精光。
“既然双方都没有意见，还请在这份比赛协议书上面签名。”
朴经理指了指谭腿陈手中的表格。
谭腿陈打开表格，发现上面除了一些先前提过的约定协议外，已经签下了三人的名字。
对方出战的三人名单中，洪生的名字赫然在列，剩下两人是对方三徒弟和二徒弟。
谭腿陈率先签下自己名字，紧跟着是苏浩和程佳慧。
“正式比斗时间在半小时后，还请陈师傅师徒先在这边稍作休息，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吩咐我们道馆的服务生。”
朴经理接过签名册看了一眼，笑着朝几人点了点头。
守在附近的两名服务生陆续帮三人拿过来三瓶纯净水和几盘糕点。
不过在正式比斗前，几人都没有动一下的意思，防人之心不可无，谁知道不叫的狗会不会咬人？
“师姐，一会你若是不敌就主动认输，没关系的，人不要受伤就行。”
苏浩小声给程佳慧提建议。
后者点了点头，“我知道。”
苏浩叹了一口气，终于知道了这位尚未蒙面的洪生的计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