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公子。”赶车的人一侧身子,随后朝顾雨绮抱了一下拳,“这位姑娘,刚才是小的出言不逊,得罪了。”虽然是道歉。但是顾雨绮听不出他有什么诚意。
顾雨绮现在心里本就心烦意乱,当下横了他一眼,只是哼了一声就朝前走去。
“公子,那姑娘不理人!咱们走吧。”车夫朝马车里回头说了一声,就要驾车前行,却被车里的人拦了下来。
“且慢。”
“公子还有什么事情?”车夫不解的问道。
“夜已经很深了,她一个姑娘家走在夜里想必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你去问问,若是能帮,咱们就帮一下。”车里的公子缓缓的说道,声音如同清泉流过,自带着一股说不出温润气息。
“公子!人家自走她的夜路,咱们也赶咱们的路,还是不要问的好。”车夫说道。
“放肆。”车里人的声音似乎严厉了一些,那车夫不得已才应了一声,跳下马车来,快跑了两步追上了顾雨绮。“这位姑娘,我们家公子问你需要不需要帮助。”
“不用。”顾雨绮心烦,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这姑娘好生无礼。”车夫碰了一鼻子灰,走了回去回禀给他家公子,“公子,人家说了不用。咱们还是走吧。”
“你那般无礼,许是惊扰了她,还是我去说吧。”说完,有人从里面将马车的车帘挑开,一个清俊的身影从车上下来。
“姑娘留步。”那人快走了几步,追上了顾雨绮,对着顾雨绮深深的一揖,“在下的家仆刚才甚是无礼,在下替他向姑娘道歉了。”
顾雨绮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他低着头,看不清他的样貌,不过看身材却是不错,他穿着一袭月白色的长袍,宽大的袖子在夜风之中缓缓的飘动,同色的发带也随风而动,带着几分清绝飘逸之意。
“让开。”顾雨绮冷声说道。
“是是是。在下马上让开。”那人的脾气似乎是极好的,忙朝旁边一闪,给顾雨绮让了路。
顾雨绮绕过了他继续朝前,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他快步又追了上来,顾雨绮双眉一立,“你这人好生的讨厌!”她怒道。“不要再跟着我!”
”姑娘莫要生气。”那男子忙道歉道。“在下只是看姑娘只身一人走在夜路之中,所以才下车问上一问,可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没有!不用!谢谢!慢走不送!”顾雨绮烦躁的说道,“不要跟来!”她连看都懒的看那人一眼。
为什么会遇到这种婆婆妈妈的人!真的是要烦死了。
她的心情本就不好,现在更是被一股说不出的烦躁之意堵在胸口,无处抒发,只恨不得狠狠的抽那人两个嘴巴子才能消除堵在心口的一股恶气。不过她自生的是自己的气,为什么要去抽人家呢,顾雨绮也是被烦的受不了了,所以才会这么想。
她只想马上赶回家,然后蒙上被子睡一觉,将杜夏忘掉。
可是真的忘的掉吗?顾雨绮自己都不相信。她已经走到这一步,就没什么好回头的了,杜夏的人生没有她会好过很多。而她的出现给杜夏带来的不是什么福音,而是灾难,这些她都想明白了,她也不能苦口婆心的告诉杜夏,她不让他来找她是为了他好,杜夏不会听她的,反而会觉得她是真心的关心他,从而粘她粘的更紧。
早一天断,对杜夏来说是好的,趁他还没泥足深陷不可自拔的时候。
放手对于杜夏来说是最好的结局了。
可是现在冒出来的这个什么人又是个什么鬼东西!怎么和狗皮膏药一样撵都撵不走呢!
顾雨绮说完转身就走,她竖起耳朵听了一下,那人并没跟来,顾雨绮这才觉得心里稍稍的好受了一些。
夜风让她思绪起伏,每每回想起刚才杜夏那张苍白的脸,她就抑制不住的一阵心痛,都怪她。
身后传来了马蹄声,想来应该是那个人上了马车了。顾雨绮朝路边闪了闪,意思是让那马车赶紧过去,没想到那车竟然堪堪的跟在了她的身后。
顾雨绮走的快,那车就赶的快,顾雨绮走的慢,那车就赶的慢,就好象是下定决心要跟着她一样。
顾雨绮终于忍不住了,停住脚步,回头看向了赶车的人,“你们什么意思?”她怒道。”干嘛总跟着我!”
“这位姑娘说话好生霸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怎么能说是我们跟着姑娘了!”那车夫笑道。
“那你们先走!”顾雨绮真的觉得自己的耐心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她索性站到一边等马车先过。
“嘿,你叫我们走,我们就不走了!”车夫笑嘻嘻的说道。
“你!”顾雨绮现在算是明白了,这主仆两个是和她耗上了!
“不得无礼。”马车里温润的声音继续传来,他挑起了车帘朝外看向了顾雨绮,车前悬着一盏风灯,车里也点着灯,将他的样貌映亮。
他有一双温和明亮的眼睛,双眉斜飞入鬓,高耸的鼻梁和润泽的双唇,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上有两个小小的酒窝,十分的惹人,他的眼神不失温和湿润,堪堪的看向了顾雨绮,一袭月白色的长袍将他衬托的十分的清新富有书卷气息。
“姑娘莫怪,也莫要害怕,我只是见姑娘走夜路所以想送姑娘一程。”他朝顾雨绮双手一拱,规矩的行了一礼,“既然姑娘不喜,那在下也不强求,姑娘万事小心,在下先行一步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见这人彬彬有礼,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还带着一身的书卷气息,应该不像是坏人,他的礼数又周到,自是没有再朝他发脾气的道理。
“多谢了。”顾雨绮朝那人也一颔首,“你们赶紧走吧。”不要来烦她才是最重要的!
“恩。”那人点了点头,随后放下了车帘,对车夫说道,“走,继续赶路。”
车夫扬起了马鞭,在空中打了一个响儿,马车滴答滴答的朝前跑了起来,不一会就消失在路的尽头。
顾雨绮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一头就栽倒在了自己的床上,拉起了被子将自己蒙了起来。
她的心情很糟糕,人很累,但是怎么也睡不着,她在不停的想着前世关于杜夏的一切,想要从记忆之中找到他存在在自己身边的每一个时刻,真的很可惜,少的可怜。
她能记得自己上一世身穿嫁衣被抬入王府,那时候她是以侍妾的身份嫁进去的,就连嫁衣都不能穿正红色。
喜堂就设在她后来居住的小院子里,一间小小的屋子,正堂中间悬挂了一个喜字,前面燃了一对红蜡烛,然后就再没有其他的任何能表明这是喜堂的东西了。
她被胭脂扶着进去,没有宾客,那么小的喜堂里好像就是她和胭脂站着一样。
她等了一会才有人将一柄红绸塞进她的手中,她悄悄的透过盖头下的缝隙看了过去,她看得是一袭红色的衣衫。
那时候她真的好傻,还以为来的人是云恪,她满心欢喜的和他拜了天地,老天知道她拜的是有多虔诚。她素来不信鬼神之说,但是在那一刻她是真心的祈求上苍,希望云恪打从那一刻开始会慢慢的注意她,爱上她,她也默默的发誓会一辈子对云恪好,为他考虑,为他生儿育女。
可是才拜完天地,一阵风袭来,吹落了她头上的红色喜帕,她这才看清楚身边人的样貌。
身穿红衣的哪里是什么云恪,而是一名清俊的少年,陌生的眼眉,虽然清秀出尘,但是他不应该站在那个位置上。
就在那一瞬间,一股被欺骗的羞辱感袭上了她的心头,她抬起了手狠狠的抽在了那少年的脸颊边,少年的头顿时被她打偏过去,脸上也瞬间肿了一片。
“属下杜夏,乃是王爷的侍卫。”她听到他不愠不火的声音。
“云恪呢!”她愤怒的问道。
“王爷忙,未在王府,所以命小的代替他迎娶小姐入门。”杜夏继续垂手说道。
代替,那一刻,顾雨绮的心冷了下来,她呵呵的笑了起来,靠近了杜夏,少年沉静的眸光随着她的靠近有了一丝的慌乱,他刻意的板起面容,让自己的腰背挺的很直。
“那洞房呢?”顾雨绮轻笑道,“他不会连洞房也要你代劳了吧。”她的眼底那时候是一片的哀色。
“属下只负责代替王爷拜了天地。”杜夏沉稳的说道,“至于其他的,属下不知。”
“去找云恪来!”顾雨绮将满腔的怨恨都撒在了他的身上,对着他一顿拳打脚踢,可是杜夏依然如同松柏一样直直的站立着,一动不动,连眉梢都没有动过一下。
直等到顾雨绮打累了,对着他吼了一声,“滚!”,他才缓缓的对她说道,“王爷说了,如是顾姨娘累了,就先歇下,属下告退。”
顾雨绮长长的叹了口气,这就是上一世她与杜夏的第一次相遇。
没想到上一世她对着杜夏说叫他滚,而这一世她又这么对他叫喊着。
泪水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沁透了她的枕头,她忙抬手抹了一下自己的眼角。
忘记吧,都已经过去了,多想也无益了。
翌日,顾雨绮称病没有出房门,将梁怀玉吓了一跳,还找了大夫来,大夫来看了一下,也没查出什么毛病,但是顾雨绮的样子却是像生了一场大病一样,恹恹的,整个人都没有什么精神。
大夫只能说她是思虑过重导致的,开了一些凝神的药,顾雨绮吃了之后就沉沉的睡去。
她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的早上。
几日过后,梁府的大门早早的就敞开了,猩红色的地毯一直从府里铺到了外面的路上,门前车马云集,只要是有心人停下来稍微看上一看,就会发现这些马车都是夔州城有头有脸的人家的。
赏荷大会如期举行了,梁府内外一派喜气洋洋,门厅被装点一新,里面更是收拾的整洁气派。
顾雨绮自从骂走了杜夏之后都什么什么精神,她努力的让自己很忙,这样她也才会忘记杜夏曾经存在过。
赏荷大会在顾雨绮的倾力参与之下办的十分声势浩大,荷花自然是开的艳丽多姿,顾雨绮还让人在院子里摆了一大排的桌子,桌子上面铺着雪白的桌布,摆着各色的点心,瓜果,黛眉做的蛋糕也摆成很漂亮的样子。
顾雨绮竟是将现代的冷餐会给照搬去了古代。
夔州城的官宦夫人们哪里曾见过如此新鲜的摆设,相熟的都凑到一起小声的谈论着。
庭院里面顾雨绮命人支起了很多大的遮阳伞,就树在草坪上,宛若一朵朵绚丽绽放的巨大花朵,让庭院更加的丰富多彩起来。
更让那些夫人们觉得新奇的是梁府里面提供的各色果汁,被盛在不同的杯子之中,有的上面还插了一柄小伞,小伞做的惟妙惟肖,煞是可爱,有不少人将果汁喝掉之后,将那些小纸伞都悄悄的藏了起来,准备带回去把玩。
镇守司夫人自然也是赏脸的,经过上一次梁怀玉的提醒,她已经命人将府里的小猫都集中到了后院找专门人喂养。
梁怀玉留下的方子她也找大夫看了,没有任何问题,她按照梁怀玉的话服了几贴下去,现在感觉很好。若是肚子里的孩子能平安降生,那梁怀玉就是镇守司的大恩人。
所以她对梁怀玉也格外的亲切,镇守司夫人都如此了,其他人更不敢在梁怀玉的面前摆官太太的威仪了,更何况人家的出身也不低啊,出自江南梁氏呢。
梁怀玉个顾雨绮今日都打扮的比较低调,自家请客不假,但来的都是夔州城里官宦人家的夫人和小姐,当主人的若是打扮的太过花哨只怕是要让客人们心生厌烦的。
梁怀玉陪着夫人们说话,顾雨绮自然就带着一群小姐们游湖玩了。
一天下来,宾主尽欢,临走,梁怀玉还很贴心的每家都准备了小礼物,均是一枚金如意。
这叫各府的夫人和小姐均乍舌不已,见过大方的,没见过这么大方的,一出手就是金子,还每家都有,一时之间各家对这对母女都存了结交之意,这才见第一面出手就是金子,以后相熟了还不知道会送点什么呢。
经过这一次宴请,梁府在夔州城的知名度就更高了。
各府的夫人见过顾雨绮的容貌之后,或多或少都起了一些心思,这人家如此的富贵,女儿又是生的倾国倾城之貌。若是能将她娶回来的话,那财富岂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完,更不要说顾雨绮还是一个独生女,等梁氏百年之后,这诺大的梁府连同里面的财富不都是顾雨绮一个人的吗。
顾雨绮显然没想到宴会的副作用居然是第二天就有媒婆上门来询问生辰八字,这叫她真的有点哭笑不得。
梁怀玉倒是挺高兴的。
她一直以来担心的就是女儿找不到好人家,现在媒婆上门,证明顾雨绮还是很抢手的。所以她倒是认真的派春杏去打探起夔州城的年轻才俊起来。
顾雨绮不是不知道,她只是看梁怀玉开心,所以不忍心打断她而已,反正梁怀玉不会背着她给她订亲的,所以最后的决定权还是在她的手里,所以她也不担心什么。
远在京城的云恪收到王彦的消息之后却是有点坐不住了。
顾雨绮的样貌如何他最清楚,放在夔州那就是金凤凰一样的人物。
一想到梁怀玉开始四处为顾雨绮物色男人,他就如坐针毡。
景帝是有心让顾怀中将顾雨绮重新认回来的,偏生顾怀中的那个老狐狸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迟迟不肯出手,还在家里装起病。来尽以号。
如果顾雨绮不能重新回归侯府,那势必不能被当成正妃娶回来,这叫云恪也十分的为难。
他原本是已经计划好,只等顾怀中将顾雨绮认回来,他就马上去父皇那边求娶顾雨绮回府。其实不光是云恪这样想,就连云翼也是这么想的。
自打那夜在镜湖将张宛仪送回张府之后,他对张宛仪就彻底的没了兴致。
张宛仪不能说不漂亮,她总是喜欢穿一身的白衣,神态端庄秀丽,宛若出水芙蓉,那是不知道她实际为人的情况之下,现在云翼知道张宛仪表面那一套不过是假装出来的,心底对她就有说不出的厌恶。更不要说她嫁过来之后仗着自己是丞相之女,对云翼多有管束,竟是连他去其他姬妾那边也要定下规矩。
真的叫云翼对她越来越讨厌。 不过表面上他还是跟张宛仪虚与委蛇的,不管怎么说他还是要借用张丞相的力量。
越是讨厌张宛仪,就越是想念顾雨绮。云翼是喜欢活色生香的美人儿,他的姬妾大多都是眼眉艳丽,身子妖娆的那种,张宛仪那种清修淡雅的美自不是云翼的最爱,而顾雨绮的样貌却最符合云翼的标准。
他还专门将顾思阳叫来了王府,一来二去的就混熟了,有一次他将顾思阳灌醉,哄骗他将自己姐姐的画像给画了出来。
顾思阳自小就受名师的指点,笔墨上的功力也是非凡,虽然醉的东南西北都有点分不清楚,但是他的心底也是对顾雨绮多有眷恋,所以提笔宛若神助,只是寥寥数比就已经将顾雨绮的神韵全数画在了纸上。
画完之后他还摇头,说他笔力不够,所画之人容貌神态不及真人之万一。
画中人已经是绝色了,不及真人之万一,那真人要怎样?
云翼得此画如获至宝,当下就命人裱了起来挂在自己的书房之中,闲暇下来就去欣赏一下,越是看,就越是喜欢,越是喜欢心里就越是痒痒的,恨不得要马上将此等美人儿拥入怀中好生的温存一下才是。
顾雨绮的画像自是被张宛仪给看在眼中,恨的她牙根直痒。还在小的时候,顾雨绮就让她吃过一次哑巴亏,她可是都记得呢,虽然后面再无交集,但是心高气傲如同孔雀的一样的张宛仪早就将在长公主府中经历的那一幕给视作是奇耻大辱。
那时候她比顾雨绮还大几岁,自问从来行事都是谨慎小心,却还是吃了那小丫头的亏。
现在更好,那死丫头已经被逐出侯府,照例应该成为万民耻笑的对象才是,可是就是一场瘟疫,愣是让当今的陛下都对那死丫头青眼有加,也不知道那死丫头是烧了什么高香了。
现在就连云翼都不知道从哪里弄来她的画像摆在书房里面,这叫张宛仪的一张脸朝哪里搁?说起来她才是静王正妃,静王竟是连看她一眼都懒的多看,却每天对着一张画像发呆。
她知道景帝有让顾雨绮重回定远侯府的意思,若是她真的回来,只怕自己那个不争气的相公会马上将她求娶回来。
这女人小时候就有那样的手腕了,那现在还不知道要厉害成什么样子,她又是生了一副天生的狐媚子脸,一副画像都勾的自己相公神魂颠倒,若是真人入了府,即便现在只能当一个侧妃,只怕用不了两年,她正妃的位置都要让给那个死丫头去。
不行,她是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太子妃毒害太子侧妃的事情已经被查出,现在太子在景帝的面前越来越不得脸面了,若是太子被废,最有可能被封太子的就是自己的丈夫。她是绝对不会允许顾雨绮那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占了她的位置。
静王正妃是她,未来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位置都是她的。
张宛仪一生气就入宫去寻了她的婆婆,对着婆婆一顿的哭诉。
德妃也素来不喜顾雨绮,但是自己的儿子喜欢啊,一边是儿子不停的催促,一边又是儿媳妇不停的哭诉,还真叫德妃一个头有两个大,心底对顾雨绮更是厌恶了起来。
这人都不在京城,还有本事将他们家搅成了一锅粥,真的叫德妃恨透了。
所以她也打定注意了,只要顾雨绮一回京城,她就马上让陛下给她指一家人家,随便她嫁给谁,只要不是嫁给他儿子就好!
她才不要自己儿子家宅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