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妥这一件事后,程誉又开始深思起来。这障眼法毕竟是权宜之计,任何一段传言都不可能无休止地传下去,况且这天上的神仙没有一个是傻子,等他们反应过来这是欲盖弥彰的时候,必定会以更凶猛的势态对天君的私生活再度关怀一次。
程誉暗自在心里祈祷,一定要赶在他们第二次关心之前找到落瑶公主,可是这落瑶公主前科累累,已经大大小小离家出走过好几次,他实在没把握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内找到她。
很快,程誉发现自己完全想错了,祁远听到他自作聪明的一番部署后反而默了默,然后说道:“我不在乎这些,明日的朝会上我会昭告天下。”
程誉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祁远揉了揉额角又说道,“你做的这些其实没必要,我本来就没打算瞒着众仙,也不在乎是否有人嘲笑我看不住一个女人,只要能找回她,让别人说一说又何妨?人尽皆知反而对我们有利,因为这是寻找她是最快最有效的办法。我只是想不通,既然她打定主意还是要走,为何还要冒险救我回来?还不如让我在萧杨体内一直沉睡下去。”
天君语气中的苍凉让程誉一时无语,他从未有一刻觉得自己是如此不懂自己主子的心,等程誉回过神来想找思蘅和梵谷告诉他们不必实行那个精妙的障眼法时,他已经在来来往往侍女们闪烁的眼神中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这梵谷君,该快的时候不快,不该快的时候,还真不是一般的快。
于是,众仙的注意力果然向梵谷和思蘅转移了,整个清亁天再度沸腾了。
同时,神族的天君丢了夫人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各界,各界的官员都在神秘地说,天君甚至派了他的贴身侍官程誉亲自拜访各族的王,一家家递上落瑶的一幅画像和一张盖了宁祁远私人印鉴的帖子,大致意思是请求各位帮忙寻找,若找到他的爱妻,承诺以五十座仙山作为答谢云云。
老天君抖着手指着他直呼败家,祁远冷冷回答:“若当年你不曾拿她和芙丘国来威胁我,我和她万万不会落得今天这样支离破碎的下场,若是你未曾许诺南宫蔓蝶什么太子妃的位置,落瑶又怎会觉得她多余,弃我而去?”又自嘲了一声,“其实我也好不到哪里去。你以为你儿子真是如此炙手可热,看上谁果真是那人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从不知道,一直是我在纠缠她,是我在求她多看我一眼,也许没有我,她的日子会比今天要好千倍万倍……五十座仙山算什么,就是要我的命,我也愿意拿来换!”
老天君听到最后,满腔怒火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心疼,他看着唯一的儿子似乎离行尸走肉不远了,终于长叹一声,黯然离去,从此再也不过问祁远的胡作非为。
祁远正与老爹针锋相对的时候,妖族又是另一番景象。
妖王邢易接过程誉亲自送上来的请帖,看也没看,嗤笑了一声,当着程誉的面,把帖子和画像在指尖粉碎成灰飞,随后轻轻吹了口气,手上的飞沫像一阵烟雾在风中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他冷冷说道:“程誉仙官,不是本王不想帮你们,而是我们至今都怀疑当年妖皇大人的事情有甚多蹊跷之处,有人还在那天发现了天族古老法阵破界阵的痕迹,本王不去天宫讨个说法并不代表此事就算了。”
程誉的眼光闪烁了一下,妖皇萧杨死的那天,他也在场,邢易说得没错,弗止当时用过破界阵后一心只顾着救祁远,没有仔细隐匿掉痕迹,妖族若是有人心细如发,自然看得出来,只是当时场面混乱,没人会朝这个方面想,各自寻找着自己的主人,所以等邢易后来发现不对劲的时候,神族的神仙早就不知道去哪儿了。只是这些,邢易自然不会跟程誉说,他只是虚张声势罢了,让程誉以为他们有把柄在他手里。
程誉一时吃不准邢易到底是知道了那天的事,还是故意试探,他没说话,以不变应万变。
邢易依然咄咄逼人,“更何况,当时妖皇大人平白无故在沐晴院失去踪迹后,妖后大人沐儿也跟着失踪,一夜之间,两人音讯全无,当时我找到仙官你,你却是如何说的?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雾亦如电,又何必追究这真真假假。仙官您舌灿莲花寥寥数语把我打发了,如今却还要我们帮忙寻找你们的天后,你们真当我族的妖兵妖将只是摆摆样子的吗?”
程誉想起来了,他记得当时确实说了这么一番话,心中无语了一阵,此刻他的确无话可说,于是客气了几句,料想着落瑶恐怕此刻对妖族避之而不及,肯定不会再来妖界,就非常干脆地告辞,去下一个地方了。
其实,没有人知道,当时萧杨把落瑶掳来妖族,并未跟任何人提过她就是天族的天后夫人,而妖族的人哪来的机会见过神族天君的夫人?所以,除了木妖族的族长轼丹曾阴差阳错地见过落瑶的真容,其他的妖自然以为萧杨带来的妖后,就是上古时期的那个妖后,而轼丹,以他的脾性,更不屑提这个不知道几角恋的故事,为自己徒增烦恼。
如果当时邢易对程誉有足够的耐心,并且能看一眼他递上来的画像,他也许就会发现这个天后叶落瑶和他们正在寻找的妖后沐儿有何其相似。只是,这些终究只是如果而已,如果世间有这么多如果能成真,就不会有那么多擦肩而过的故事了。
在妖族的风华城郊外的一处小山丘上,有一座无字碑。
落瑶每年都要过来上香,很奇怪,每次来的时候,天边雷声阵阵,云中的闪电不规则地闪现,像是在悼念这位死去的皇。
落瑶就这样看着天边的闪电,一看就是大半天,雷嗔电怒,映得她的眼底也一闪一闪,偶尔会出现一丝红光。
浑身被风吹得发冷,就像那天在耀清宫外偷听到祁远和弗止的对话时,那种四肢冰冷的感觉。
其实她当时被萧杨囚在妖族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身体的不对劲。仙族的灵力越来越弱,体内的气息越来越陌生,这一切终于在萧杨死去的那一天爆发出来,自己也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醒来时,发现已经在清乾天,心里一喜,想去找祁远,却被她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事实,惊慌之间碰到了什么,屋内的弗止和祁远顿时警觉起来,她连忙学着猫叫了一声糊弄过去。
她都不知道是怎么回去的,心里却有一个年头,祁远经过这次死而复生,肯定不会对她再放手,而她,严格意义上已经不算神仙,虽然这事情知道的人少,但日久天长,纸终究包不住火,她会是祁远身边一个不定时炸弹。
心乱如麻地思来想去,只有趁现在大家都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里,对她还未那么警惕的时候,赶紧离开。
于是,她怀着满腔的绝望,又一次来到了妖族,甚至觉得,就在这里度过余生,也挺好。
日子平平静静地从指尖溜走,转眼之间,她已经在风华城住了五百个年头。
落瑶的战术课学得不错,她之所以选择这里,是因为祁远和程誉肯定不会想到她千辛万苦从妖族逃出来,会重新躲进风华城,而且当时萧杨死后,有很大一部分人怀疑此事与天族有关,妖族与天族的关系就像水火,一触即发,自然更没人会怀疑天后居然来了此处。
落瑶也听周围的街坊邻居提过天君大张旗鼓找她的事情,她一声不吭地想着,这个祁远做事还是这么不靠谱,有必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不止一次丢了媳妇吗?万一被你以后的媳妇听到了,该要如何笑话你啊?
平淡无奇的生活,总要有一丝波折才有趣,不久,她遇到了曾经在妖族的一位旧识。
彼时,落瑶正在一家布料店里选布料,等她抱着一大堆布料出店门的时候,落瑶看到人群中站着面无表情的柳仲。
不过她差点认不出他来,因为他整个人像是瘦了一大圈,眼睛都有点凹陷进去,不过这些都影响不了他的玉树临风,站在大街上依然是美男子一枚。
落瑶本来心里一跳,怕他认出来,突然想起来自己脸上是易容过的,又稍稍放了点心。
却没料到柳仲像是感应到一般,一眼扫向她,眼神直勾勾的,像是找了她几百年的债主。
落瑶装作没看见一般,硬着头皮想绕过他,柳仲却一把精准地拉住她的手腕,低声道:“我知道你是沐儿夫人。”未等落瑶回答,又说道,“能否借一步说话。”明明是疑问句,他却说得像命令一样,落瑶看了看周围不时地看他们的路人,只得跟着他到一处角落。
刚停步,柳仲就冷冷问她:“夏黎月在哪里?”
落瑶本以为他是要对妖皇的事情兴师问罪,没想到他问的是其他人,心里一宽,随后想了想夏黎月到底是谁,心里又是一紧,这个夏黎月,不就是在妖族的女儿节,思蘅假扮的夏家小姐么!
这个夏家小姐早就在思蘅回天上的同时消失了,他在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