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的五十万原来只是试探,转眼变成了两百万。
似乎是为了印证席玫的话的真实性,一个席府的小厮推门走进来,低着头递给她一样东西,席玫接过,扬了扬手里的东西,笑着看章仇沫:“这是段询的玉佩吧?”
因为刚才关了门窗,光线有点暗,落瑶凑上去看了看,确实是段询独一无二象征他身份的玉佩,上面应该刻着“一等封亭候”五个字。
章仇沫想也不想:“好,我都答应你,你不可伤害他们。”
席玫脸上没有满意的神色,倒是一脸冰霜,衬得她本就冷漠的脸更加没有一丝温度,她把玉佩交给小厮,那小厮接过,依旧低着头目不斜视地站在席玫身侧。
“为了段询,你真是什么都不在乎啊。”席玫看着章仇沫,脸上尽是凄迷,“我若要你整个章仇府,你也是甘愿的吧。”
章仇沫凌厉的眼光扫向她,紧闭着唇,看得出他此刻已经濒临暴怒的边缘。
席玫疑道:“莫不是,你还未告诉段询?”落瑶听得云里雾里,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此刻的席玫颇有点破釜沉舟的意味,她笑着对落瑶说,“我派人杀你,派人绑架冬冬,都是想看看章仇沫到底紧不紧张,他若真的在乎你,万不是这般从容自得的模样,你可知道,我派人杀段询的那次,他急成了什么样子?”随后指着章仇沫,苦笑了一声道,“其实现在也是一样啊,你瞧瞧他脸上又青又白的样子,真是好看得紧啊。”
落瑶愣了好一会,才明白席玫话中的意思,她的意思是,章仇沫喜欢段询?她想起早上看到这两人一起吃早饭的情形,竟一时无言以对。
席玫一步步走到章仇沫面前:“不过照我看来,这些都是你一厢情愿罢了,让我猜猜,你是怕段询知道你喜男风后吓跑他吧,你说你可不可笑。”她兀自笑了几声,冷冷的嗓音让人听得很不舒服,“哦,不对,我也挺可笑的,居然会相信一块破石头能带给我希望,你看看,为了你,我居然连你们编出来的蠢话都信了。”
章仇沫坦然道:“是,我一直喜欢的是段询,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从来没有别人。”
席玫笑得有点狰狞,她伸着玉葱一样的手指,指着章仇沫:“你,你终于承认了,不过,我席玫得不到的东西,你觉得我会便宜别人吗?!”
章仇沫面无表情:“你动他一根头发,我就拔光你所有的头发,你动他一根手指头,我就折断你所有筋骨,到时候,千万不要怨我不懂怜香惜玉。”
席玫怒极反笑,深呼吸了几口气,大概是觉得透不过气,走到窗边,一扇扇打开刚刚被章仇沫关闭的窗。
直到所有窗都打开,然后转过身,一脸反常的笑容:“好了,我的信号已经传出去,你的心上人恐怕凶多吉少了。”她又看了看落瑶,“哦对了,这样你儿子也有个伴了。”
所有人这时才反应过来,席玫刚才开窗的动作其实是个暗号,而不是什么透气。
落瑶手腕一动,瞬间移到她面前,一眨眼的功夫,已经掐住她脖子。
席玫从来没亲眼见过有人在面前使过法术,双手攀着窗沿,惊慌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落瑶:“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既不是人,也不是妖,不过,这些你都没必要知道。你要知道的是,如果你还不说出冬冬和段询的下落,不用劳烦章仇大哥了,就由我来断你四肢,让你后半生成为一个废人!”
正僵持间,突然有人踢开门,声音低沉地传来:“不用多此一举了。”
是落瑶早上还在找的人,高陵宇。
他后面跟着沈管家,沈管家的怀里还有个小人儿,落瑶的眼眶顿时红了,果真是冬冬,小手里还捏着半根糖葫芦。
高陵宇淡淡看了落瑶一眼,脸色神色莫辨,但是落瑶从他紧抿的嘴唇看出来,他似乎有点不高兴。
她收起泛着光芒的手,不敢看他,她并没有想欺骗他,只是他在凡间不会呆太久,她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解释她是人是神的这些事情上。
冬冬一落地,就咚咚咚朝落瑶跑过去,落瑶紧紧抱着他,才觉得心里终于踏实了下来,问:“你去哪了?”
冬冬舔了一口糖葫芦,道:“去玩啦。”
落瑶紧了紧声音:“谁带你去的?”她一直想不出来谁会在六王爷眼皮底下把人带走。
“就是平时护送我的那些人啊,他们说娘亲也会去,让我先跟他们走。”
“那些侍卫?”王府的侍卫带走的?
“嗯。”冬冬满不在乎地道,“哦,还有那个漂亮阿姨。”指了指席玫。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席玫。
席玫冷着脸,不说话。
高陵宇走过来,眼底满是心疼,他对落瑶道:“抱歉,让你受惊了。今天早上一出事,我就得知了,一路查下来,是我的人出了问题。”
“是席府的人混进来了?”
未等高陵宇点头,席玫插嘴道:“不错,是我安排的人。”席玫这会儿也不再遮掩,“我本安排在王爷周围,只是想打探一些朝廷上的消息,没想到,”席玫自嘲地笑了一下,“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这些棋子最终用在了你儿子身上。”
席玫强压下心头的慌乱,表情装得毫不在意,对落瑶道:“王爷果真对你一往情深,居然这么快找到了你儿子。不过,怎么没见段询呢?”
章仇沫一脸焦急地看着六王爷,高陵宇低着头,不说话。
席玫眼珠子转了转,大笑道:“看来老天爷还是向着我的,这笔生意,也不算太亏。”她转向章仇沫,“怎么样章仇公子,考虑一下我刚才的提议?”
章仇沫僵着身子一动不动,脸色铁青,手指捏得咯咯作响。
席玫趁机对旁边的小厮使了个眼色,按约定启用第二方案,却惊讶地发现这个小厮一动不动。
席玫突然想到了什么,狠狠盯着他:“你是谁?”
所有人都看向他。
小厮似乎早就在等这句话,缓缓抬头,露出一个无比倾国的笑,让人觉得整个房间都亮堂起来。
什么小厮,不就是方才已经出去的段询么。
段询对着一脸不可置信的席玫,微微笑着说道:“反应还不算慢。”
章仇沫猛地看向段询,身体微不察觉地一震,此刻居然差点站不稳,他踉跄地迈过去,似是要检查他身上是否受伤,却终究只是抓住他的手腕,低低地说道:“我差点以为,以为你……”这个看惯了人世间的腥风血雨,在倾玉城可以呼风唤雨的章仇氏掌门人,语气是如此小心翼翼。
一身粗布下人衣裳依旧遮不住段询的丰姿,俊逸的脸上似笑非笑,眼眸如漆似墨,他看了章仇沫一眼,道:“我没事,多亏六王爷刚才及时赶到。”
章仇沫终于松了口气。
高陵宇也一脸玩味地看着章仇沫。
段询转而看着席玫,用不算响亮但足够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冬冬已经找到,你还想用什么威胁他?”
席玫不甘心地咬着唇看着他。
这时,阿灼和听州带着几个穿着官服的人进来,为首的是衙门的朱县令,还有见过一次的张县令及其他几位官老爷。怪不得方才一直没见着这两人,原来都被派出去办事了,他们两个主人虽然身在段府,却是决胜千里之外。
朱县令走到落瑶面前,面带歉意,“陆姑娘,受惊了。”这是在他的地盘没错,出了事他难辞其咎,但是他的上头还有一等封亭候段询,他一个小官过来跟落瑶道歉,其实没什么必要,纯粹是看在六王爷的颜面客气几句。
落瑶礼貌地说道:“人没事就好,辛苦了。”
朱县令愧疚地寒暄了几句。
席玫看着这么多人聚在一起,终于觉察到了不对劲,结巴着指着他们:“你们,你们是故意让我过来的。”
章仇沫见段询没事,早已恢复了风度翩翩的样子,坐在椅子上皮笑肉不笑地道:“确实是我们故意的。如你所见,最后一招:鱼来网收。”
这下落瑶终于明白,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段询和章仇沫布的一张天罗地网,只等着席玫何时钻进来罢了,而段询和章仇沫,就是织网者,只是这网何时开始织的?也许是落瑶跟着章仇沫到青楼里的那次开始,也许是从李家村的村民找上段询开始,只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朱县令语气一肃:“席玫小姐,麻烦跟我们走一趟吧。”
席玫头一回没有了风度,她想冲到章仇沫那儿,却被阿灼和听州拦住,叫嚣着:“章仇沫,枉我以前那么爱你,你还有没有良心。”
章仇沫云淡风轻,“你确定那是爱吗?”
席玫讥讽他,“你确定是鱼来网收,而不是鱼死网破吗?!”
章仇沫挑挑眉,潇洒地拱一拱手:“若是这样,随时奉陪。”
落瑶发现,六王爷一直没再说话。
这个月注定是倾玉城最轰动的一个月。
之后的事情都是根据段询和章仇沫的授意来进行。
席玫因为意图谋杀朝廷命官,全家被抄,成为倾玉城第一个为情入牢的女老板,因为此人心术不正,为了不让她以后东山再起祸害百姓,把她的家财一半充公,一半捐给了李家村的百姓安置家宅,也算是为她做过的错事赎罪。
但是席玫的贴身保镖兼丫鬟,自从席玫入狱后,就一直没有出现。
倾玉城毕竟是个小城,很少有这样的大事,一方富贾为情失足,光这个题材就够戏楼唱一段时间的戏。其间有不少人为席玫惋惜的,有为倾玉城少了一个心术不正的权贵而大呼罪有应得的,但更多的,是对段侯爷妥善安置了村民的赞许。而他们都不知道,除了段询,章仇沫对这件事也功不可没,只不过,章仇沫甘愿做那个在背后的男人罢了。
虽然经过章仇沫一番打点,但是那天在场的人太多,坊间仍然陆续传出了一星半点一等候封亭候龙阳癖的消息,对此,章仇沫根本不在乎,他只担心段询和他几个哥哥是否会受牵连,毕竟他们在官场,诸多身不由己,再加上章仇沫身份不寻常,若被段氏的政敌贯个官商沆瀣的罪名,只怕到时有口也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