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一共七人,共分三方,鼎足而立,站在昏暗、冰冷而又略显幽暗的贫瘠地面上。
周围除了一些较大的石块,便是连一阵喧嚣点的风都不曾有。
虽然玉伏龙的一剑,算是碰巧为朱炎煦解了围。
朱炎煦却并不感激。
他的战斗直觉告诉他,玉伏龙刚才的那一剑,其实并不完全是意外。
至于那出手之人的目的,朱炎煦却想不出来。
而很显然,作为剑宗长老的玉伏龙,挥出的剑气,不会那么容易凑巧‘失控’。
所谓的凑巧,十有八九都是刻意为之。
秦楚等人,悄悄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得益于玉伏龙那一剑,他们既称量了朱炎煦和麻衣多二人的实力,心中约莫有了一个估值,更对插手这场本与他们无关的纷争,很感兴趣!
现实中遇到这样的麻烦,聪明人当然是绕的越远越好,即便是实力强,也最好不参与。
但是在葫中界,麻烦就代表着剧情点。
而发生在地渊这种未全面开放的地图···麻烦更可能代表了‘主线剧情’。
只是,剧情该怎么展开,眼前这分列的两个‘选择’,秦楚等人该选择哪一方进行帮助,还需要一点点的斟酌。
此时,麻衣多却代替他们,做出了选择。
只见麻衣多转过头,古怪的对西崖说道:“怎么办?又闯进来了一些外人,他们的血脉虽然和咱们类似,但是根子里闻着不像是咱们自己人。他们身上···没有被诅咒过的味道。”
一直显得有些沉默的西崖,终于开口了:“既然是外人,那就都一并处理了吧!”
“麻衣多!不要再玩下去了!”
“如果你真的想要做什么,那就抓紧时间。”
“篷!”
更先一步出手的,是朱炎煦。
他确实还有着蛮荒人的质朴与坦率,却也已经被历练出了城府。
他很清楚,新出现的那些人,未必是朋友,却最好不要变成敌人。
所以,不能让麻衣多说更多的话,不能让事态,朝着对他更不利的方向发展。
他赌不起,也输不起。
这个时候,他唯有抢先出手,纠缠住麻衣多,才能让局势变得鲜明且直接。
此时朱炎煦身上的木刺,又被震碎了两根。
更多的阳水之神血脉,开始在他的体内流淌。
而阳水之神与火神血脉,却融为一处,二者彼此并不排斥,反而似乎正在缓缓的叠加。
阳水之神的血脉,在缓慢的吸收火神血脉,完成一种奇妙的···进化。
当朱炎煦挥洒出金色的火焰长河,开始弥漫在周围,近乎不熄灭的燃烧。
所有在场的众人,都忍不住的侧目。
“果然是祂!果然是祂!”
“不曾想,不曾想啊!”麻衣多似乎更加确信了什么,神情显得格外的凄厉,满头的白发,也都飞扬起来,状若厉鬼一般。
随后,麻衣多的身上,飞出了数不清的丝线。
这些丝线在半空中不断的编织。
形成了一个大大的屏障。
屏障不断的内缩,将朱炎煦的火焰,堵死在其中。
朱炎煦依旧不是麻衣多的对手。
随着最后的爆响。
朱炎煦身上残存的木刺,也都爆开。
所有的阳水之神血脉,全都解封。
此时阳水之神的血脉浓度,彻底超过了火神血脉浓度。
原本燃烧的长河,也变成了赤金色流动的河流。
它既像是特殊的岩浆,也像是真正湍急的河水,炙热与宁静,在这条虚幻显化的河流之中,显露的淋漓尽致。
秦楚直接说道一声:“动手!”
与此同时,秦楚、玉伏龙、路瘟三人,同时朝着麻衣多和西崖二人扑去。
秦楚他们看清了朱炎煦,在麻衣多的手上,根本没有多大的抵抗能力,却又似乎身上还藏着某些秘密。
而麻衣多二人,实力强劲,不好招惹。
正因为如此,他们才要抢在这个时候出手,对付麻衣多和西崖。
当冲突双方实力严重不对等,而强势一方却十分重视弱势一方的时候,就说明在弱势的一方身上,必然掌握着某些对强势一方而言,极为重要、关键的东西。
不仅如此,麻衣多二人的强势与强大,也让秦楚他们觉得危险,故而先下手为强。
啪啪啪!
天空中脆响连成一片,昏暗的空气与雾霭,在强烈的神力爆发冲突之中,被炸的粉碎,然后化作细碎的光斑,洒落而下。
从神力的积累上而言。
秦楚等人确实比不上麻衣多和西崖。
但是他们对力量的精巧应用,对神体、神术的开放性、拓展性发展,都让麻衣多二人疲于应付。
双方在人数上不对等。
倒是在战力上,颇为对等。
轰隆隆!
大地在颤抖,连带着仿佛整个地渊···都因为这场战斗,而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而伴随着这样的变化,更多的怪物,开始朝着战斗的中心区域,疯狂的拥挤、狂奔而来。
它们不是没有脑子。
只是它们脑子里转动的,却绝不是什么正常的念头。
“滚开别碍事!”一旦战斗起来,就陷入类狂化的路瘟,朝着那混乱的怪物群,挥动了充满神力凝结的拳头。
犹如秋风扫落叶一般的干净利落。
那些怪物们顿时都被击飞出去,大量的散开,化作不死的雾态。
却总会有极个别,被意外的一击致命。
然后路瘟便感觉到了自身,在实力上明显的提升。
“杀它们可以提升实力?”
“而且···很直接,很迅速,好像也没有什么后遗症。”路瘟不是藏得住的性格,直接将所得喊出了声。
秦楚、玉伏龙和柳金崇三人,同时眼头一亮。
只在刹那之后,就想明白了,这些怪物···这个独特的地渊,对他们而言,所存在的吸引力。
“你们先顶着!”
“我来负责清场,免得干扰战斗。”
秦楚说完,直接率先很不要脸的,朝着那众多的怪物扑去。
但见秦楚袖子一挥,大量的光斑,便汇集在了秦楚的掌心之中。
作为葫中界内诸界的‘老玩家’,秦楚一直在出勤,却一直没有属于他的专属戏份。
而此时,他要抓住命运的咽喉,这是一个难得的机遇。
在异世界···稳健是没有出路的!
一个闪烁着银辉色的光球于秦楚的手心之中隐隐成型。
随着神力的不断输出,秦楚手心里的光球体积虽然没有变大,但是却越来越显得刺眼。
渐渐地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银辉色的小太阳一般。
很显然秦楚只在一瞬间,就洞悉了那些怪物的部分本质。
知道相比起节省神力的消耗、搏斗,更适合对付这些怪物们的战斗方式是暴力的一击。
用洗地一样的攻击方式,全覆盖这些怪物,保证不会漏掉致命点。
只要打击的范围足够广。
只要输出的力量足够大···就不会漏掉对手的弱点,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了。
更多的神力投入进去,那银辉色的小太阳,开始不安分的在秦楚的左手掌心暴动起来。
随后,秦楚将手里压缩到了极点的光球给抛了出去。
起初是光芒的范围的微微扩大。
再然后···就是剧烈的轰鸣与爆炸声。
最后,则是全覆盖性的爆发···!
大量的气息,从周围破碎的‘画面’之中,汇集到秦楚的身上。
秦楚体内的神力以及血脉浓度,正在不断的膨胀。
隐约间,他甚至已经开始触摸到,现实中都不曾触碰到的境界与高度。
这让秦楚更加的兴奋。
“西崖!”
“你还在犹豫什么?”
“快些出手,将这些人都杀了!”麻衣多就像是被动了禁脔一般,就要疯了。
满头的白发,肆意的飞扬着,带着一股扭曲的魔意。
而西崖,终于显露出了其真实的实力。
在西崖的操控下,周围的重力、场域、山石、甚至是部分的空间,不断的颠倒、变幻、折叠与扭曲。
原本看似寻常的一处处,都开始充满了诡异的杀机。
幸而,在秦楚等人的队伍里,还有一个柳金崇。
柳金崇以阵法和机关进行应对,虽然不能破解西崖的神术,却与其神术形成了对冲与消耗,令西崖的神术威力,大打折扣。、
此时的战局,变得愈发的混乱。
乱溅的神术,飞驰的剑气,凌乱的阵法,破碎的机关···。
以及那些不断被杀死的怪物,流动的火焰,编织的布匹与麻绳,都将这个并不算狭小的区域,挤压的几乎令人喘不过气来。
而这样的混乱,好像取悦了某些正在冥冥中窥视的古神。
古神们仿佛在黑暗之中,地渊深处,发出了欣喜和感觉有趣的笑声。
“打吧!”
“杀吧!”
“疯狂吧!”
“贪婪吧!”
“献上你们最炙热的表演,用你们的鲜血,为我们绘画。”
冥冥中,众人好像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偏偏,这声音却并没有引起他们的警惕。
反而令他们更加的疯狂和不加收敛。
秦楚和路瘟,已经完全沉溺在了那种实力飞速提升的快感之中。
作为魔宗修士,在心性沉淀上,是整体不如正道修士的。
当然···更大的可能在于,他们那种自修行之初起,便对力量和强大偏执的追求与沉迷,成为了让他们在此刻近乎疯狂的薪柴。
柳金崇是最谨慎的,他以一己之力对抗住了西崖。
而玉伏龙却被麻衣多牵绊住了手脚。
至于朱炎煦···他此刻也在不断的于边角地带,骚扰着麻衣多。
算是给玉伏龙打帮手。
“不够有趣!”
“还不够有趣!”
“再血腥一点!”
“再残忍一点!”
“算了···给你们加点料!”催促甚至是直接恶意引导的声音,在耳边不断的出现,宛如魔咒。
而伴随着这个声音。
一头巨大的怪物,从裂开的地面直接冒出来。
它有着男子的头颅,头顶却生着龙角。
怪物的身体浑身长满尖刺,犹如一只巨型的乌龟。
这怪龟的本质,是用玄武遗蜕里,读取出来的讯息捏合而成。
而更令人遐想无限的是···这怪物的形态,其实是接近于蛮荒世界中,许许多多的部落,所崇拜的祖神。
同样都是兽形与人形进行了结合。
就像是象征着兽性与人性结合,然后升华后···变作了神性。
一声声宛如龙吟的咆哮声从龟形怪物的嘴里喷射出来,强烈的气浪吹拂的众人衣发乱舞。
这样的咆哮,打断了在有些人脑海里,时而跳过的遐思。
而奇怪的是,麻衣多和西崖,却同时终止了对朱炎煦的追杀,以及与玉伏龙、柳金崇的对抗。
下一个瞬间,天地翻转。
大量的山石,犹如巨峰一般,朝着那龟形巨怪镇压下去。
之前一直显得并不积极的西崖,此时战斗起来,却丝毫不见迟疑与留手。
他亢奋极了!
巨怪整个的缩进壳子里,任由大量的山石砸下。
当尘土散尽,那龟形巨怪,不仅没有受到伤害,体型反而膨胀、放大了一些。
与此同时,这龟形巨怪,正贪婪的看着众人。
它很明显···是想要吃掉所有人。
带着剧毒腐蚀的涎水,不断的滴落下来。
麻衣多挥起衣袖。
袖口处飞出三千丝线,化作了三千细长的长矛,齐齐的顺着巨怪身上,为数不多的软壳地带扎去。
然而所有扎入巨怪体内的丝线,都被快速的吸收与消化。
不仅如此,巨怪还口吐出了大量宛如丝线一般的毒液。
毒液丝线所覆盖、扫荡过的地方,纷纷腐蚀出深坑。
这巨怪···正在学习那些让它觉得疼痛的招式。
它就像一个空壳。
来自于外界的攻击,都会迅速的‘填补’它灵魂上的空白,让它变得更加的‘聪慧’。
猛然间,路瘟一个猛冲,飞到了巨怪探出的人头头顶。
踩着厚实的头皮,以及宛如杂草一般凌乱摇晃的毛发。
路瘟运足了神力,震动神体,猛然一拳压了下去。
要将这巨怪的脑壳给暴掉。
伴随着血浆的碰见,毒液的泼洒,以及巨怪的嚎叫。
巨怪的脑袋确实是被爆掉了一小部分。
但是同时,它的血肉却迅速的攀爬、成长到了路瘟的身上。
将路瘟与它,强行粘合在了一起。
路瘟原本充满了张狂的脸上,此刻出现了挣扎与惊惧的表情。
他的眼神正在向玉伏龙等人透露出求救的讯息。
然而玉伏龙和秦楚等人,却反而退后。
当一片片细密的血色鳞片,覆盖在了路瘟的脸颊。
他已经彻底与这怪物融为了一体,就像成为了这怪物头顶上,又生长出来的某个古怪器官。
此时,玉伏龙等人当然还不知道,现实中的路瘟,也已经同时熄灭了元婴。
虽然只是分裂出一丝心神,进入异世界。
但是···就在那一刹那,路瘟的整个灵魂,却都被吸入了蛮荒世界,并且被这龟形巨怪给吞噬。
而吞噬了路瘟灵魂的龟形巨怪,此刻已然拥有了近乎完整的灵智。
它聪敏的看着众人。
然后在数声咆哮之后,竟然开口说话了。
“吾乃···吾乃···地渊西陵之神,毒液、沼泽、山石之主!”
声音落下的同时,整个地渊,都仿佛在刹那之间···伴随着这头巨型的怪龟,开始不断的旋转。
而从这怪龟的身上,迸发出来的那种强大的压迫力,让众人都陷入了一种窒息感。
现实中,极道宗的修士们,同时迅速发现了路瘟的死亡。
“这种情况罕见吗?”一名身躯高大,肌肤呈现金属与石质之间的状态,肌肉棱角分明的壮汉,站在路瘟的尸体前,对众多极道宗的修士问道。
极道宗的宗主立刻回应道:“寻常弟子,偶有因为异世界死亡,而导致现实灵魂泯灭。不过一旦到了金丹期,灵魂藏于灵窍,与金丹相合,这种死亡就几乎不存在了。”
“在极道宗,元婴级的修士,死在异世界···这是首例!”
肌肉棱角分明的壮汉闻言,似乎在深思什么。
“气息!”
“我在他的尸体上,感受到了神只的气息。”
“似乎是有一位神,间隔着世界,抓走了他的灵魂。”
“不过有意思的是···一个区区元婴修士的灵魂,对于神只而言,有什么珍贵之处吗?”
“间隔着世界出手,这样的消耗,根本划不来。”壮汉很坦白的说道。
在极道宗,这样的说话方式是主流。
所有极道宗的修士,都几乎不喜欢那种委婉的说话方式,尽可能的都畅所欲言。
当然,这种坦诚,有时候并不会迎来和平。
所以···极道宗内,弟子与弟子,弟子与长老,长老与长老,长老与宗主之间的斗殴事件,屡见不鲜。
“或许是因为,他在异世界说错了话,得罪了某位神只吧!这个白痴,总是分不清场合就大放厥词,又不像白胜祖师您,修炼了一身的金刚玉石之体,挨打能力在真仙神话级别中,那也是顶尖的,怎么说话都不会有错,好赖都能活着。”
“我一直教训他,他没听过,现在死了,也算是清净了。”极道宗的宗主,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加口吻说道。
殊不知此刻,那位肌肉棱角分明的壮汉,分明已经捏了捏拳头。
打算一会找他谈谈心。
“总之,先进蛮荒世界,顺着路瘟留下的线索,去仔细的探查一番吧!”
“或许,他会聪明到留下什么线索也不一定,不过我觉得不太可能,毕竟他的脑子,与极道宗的诸位同门是一脉相承的,都没什么想法。”浑身肌肉棱角分明的白胜祖师,也是老极道宗了,一开口就将整个极道宗的修士都给裹了进去,包括自己···全都算是贬低了一下。
蛮荒世界,地渊之中。
看着气息愈发高涨,已经自称为‘神’的巨怪。
秦楚等人一边躲避着巨怪的攻击,一边理清楚了些许头绪。
“或许,新神都是旧神制造出来的‘怪物’,而并非是新神们自己宣称的那样,他们是旧神的嫡血后裔。这些新神们,在吃了人···甚至是大量的人之后,发生了变化,从空壳变成了具备有灵魂的强大个体,最终···他们夺取了原本旧神的地位,并且将他们放逐、驱赶到了地渊之中。”
“而这些旧神,怎么感觉像是不太正常的样子。”
“难不成,他们都是疯狂的?”
“而制造这些类神巨怪···可以缓解疯狂?”秦楚等人在缺乏许多关键讯息的前提下,同样脑洞大开的做出了某些猜测。
“如果推论是对的,那么那两个人,在看到巨怪的时候,突然变得兴奋,也就可以理解了。”
“巨怪如果是还未成为神的类神,那么杀死它···就有可能获得一具类神的躯壳,可以萃取其中的神血,用来成就自身。”
“只是···如果这两个人的目的是这个,那他们为什么又要追杀那个玩火的小子?”
“而且他们口中的祖神···又是谁?”秦楚脑子里的疑惑太多了,却没有得到完整的解答。
掌握的讯息都是碎片的。
秦楚当然无法获得完整的剧情与神与神之间的变迁、发展梗概。
因为那是用来,展开整个地渊世界,用来吸引更多修士闯入地渊,然后被他割韭菜的‘诱饵’。
既然是诱饵,那当然不可能全都放出去。
释放其中的部分讯息,然后各种真假讯息交织于一处,形成许多错误的推论。
才会让一切变得更有意思。
啪叽!
伴随着一声脆响。
玉伏龙手中的石剑,被那巨怪的利爪直接拍断。
若非玉伏龙本身速度不慢,提前判定了巨怪的攻击方向,进行了规避。
他便会成为路瘟之后,第二个死在巨怪手中的人。
此刻西崖,却还在麻衣多的掩护下蓄力某种神术。
他们对这种类神巨怪有些了解。
所以没有进行十分正面的冲突。
麻衣多的手段,偏向于控制系。
而西崖的手段,则显得更加全面,也更加的诡谲。
当麻衣多布下的层层麻网,被那巨怪全都撕碎的瞬间。
西崖准备的神术终于落下。
一瞬间,就在巨怪的身下,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大洞。
而头顶上空,同样也出现了一个对称的洞口。
巨怪的身形,就在这两个洞口之间,不断的穿梭、跌落,跨越了极为短暂的空间,却仿佛永远不会停止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