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念念沉着脸拉开房门，杏眸冰冷直视着他：“我真的是你的女儿吗？”
“念念，你在说什么，你当然是我的女儿了。”好几个月没见，姜万国神态疲倦不少，从前他总是眼眸带光，而现在，整个人黯淡下来。
“我和你说过，我不喜欢被人看管起来，为什么你就不能尊重我一点！”
少女眼眸泛红，肾上腺素的飙升让她整个人都细微颤动。
“我不喜欢住在这栋冷清清的别墅，不喜欢房子周围都是铁网，不喜欢到处的都是监控摄像头。”
“我不喜欢这里！这根本就不是个家！”
“这里就是地狱，是牢笼你懂吗？！！！”
纵使姜万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但面对女儿歇斯底里的模样，依旧晃神好久，他的心脏好像混进了玻璃碴，在里面搅来搅去。
“念念.....”
“梁玉是我妈，我已经成年了，为什么你还要阻止我去找我妈？”
“六年，六年了，为什么？”姜念念情绪到了顶峰，两只手插进头发失控大吼，而后便是低声抽泣。
“我为什么想要一个家这么难？”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根绷紧的弦，马上就要‘锃锃锃’的断掉了。
姜万国上前想安抚少女，却被她猛的推开：“你滚！我讨厌你！！”
男人怔在原地好久，脑海里一直重复这句话，像漩涡一样，慢慢吞噬了自己。
“她不是你妈。”他终于说出口。
藏了十几年的秘密突然破尘而出，姜万国竟然有种轻松了的感觉，他呼出一口气，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
姜念念晃动的瞳仁缓缓锁定他，樱唇张张合合，语言组织了好久，才憋出两个字：“什么.....”
“梁玉不是你的亲身母亲，你的亲身母亲生下你之后……就不在了。”姜万国提起这件事心沉甸甸了，他颓然的浑不像个久经商场的商人，甚至眼角还闪烁着泪光。
“她叫胡沁，是我....唯一爱过的女人。”姜万国低垂着头，这本是他要带入棺材的秘密，但是，比起这个秘密，他更不想让女儿恨他。
男人呼出一口浊气，妄想舒出心口压抑的郁气，但好像没什么作用。
“那时，我只是个穷小子，她却是有钱家的小姐，明明是天壤之别，但我们非要抵抗世俗的在一起。”
“那个年代，太看重女人的名誉了，她说只要怀孕了，父母就拿她没辙，我不该同意的，但我....舍不得她。”
“我害怕失去她，我害怕失去好不容易得来的珍宝。”姜万国说到这里，双眸闪着细碎，痛苦的脸扭曲在一起。
“她身体娇弱，跟着我吃了不少苦，又和家里断了联系，所以......”后面的话，姜万国呜咽半天没听清楚。
姜念念听到这里，浑身脱力跌在地板上，她无声摇头，呼吸紊乱。
“念念，你长的很像她，我太想她了......”姜万国的声音就像划破的磁带：“我真的太想她了。”
姜万国无力的坐靠在走廊的墙上：“如果那时，不是听到你强有力的哭声，我真的会从医院的窗户一跃而下。”
记忆里的那一天被塑胶封膜，永远崭新，也永远痛苦。
姜万国一身素衣还沾着泥土，穿着一双bJ老布鞋，慌乱的赶来医院，他仓促狼狈的现在手术室门口，不知所措的样子让人心疼。
等待的过程就像有人拿锤子猛捶他的胸膛。
后来，他才发现，有些时候，从一开始就有预感。
因为，他从得知胡沁要生了的时候，只有紧张和害怕，浑然没有一丝喜悦。
直到后来，手术室里乱成一团，医生抱出个血淋淋的小女娃，然后告知他：“孕妇因羊水栓塞没抢救过来。”
胡沁死了，姜万国在那天也‘死了’。
耳边‘嗡~’的鸣了好久，他扒开医生护士冲进手术室里，当他看到满地的血时，脚软的跪在地上。
男人忍着心口剧痛，爬到女人的身边，看着她冷汗未褪的脸，轻唤一声：“老婆~老婆~”
他滚烫的泪滴落在胡沁凉丝丝的脸上，无法接受现实：“他们骗我的，你没事....对不对.....”
那天是个暴雨天，窗外是闷雷的轰鸣声，‘淅沥’的雨来势汹汹。
姜万国的哭声充斥着整个手术室，他抱着胡沁，木讷的神色看着窗外频闪的雷电。
他是起了从窗户一跃而下的念头，但，起念的那一刻，耳边传来一阵孱弱的哭声。
‘哇啊啊啊啊啊啊~’
“这是你的女儿。”
女儿？
姜万国怀里被塞进个软绵的肉团，他模糊的双眼看不真切，喉间压抑着哭声，胸膛痛苦震颤。
记忆痛苦碎成渣，混着眼泪从眼眶流出。
姜万国回过神之后，轻叹一声。
“我和梁玉只是形婚，各取所需罢了，她说找个人过日子，我说找个人照顾你。”
“但是后来有一天，她说想要个孩子。”姜万国摇头，他这辈子除了想和胡沁生孩子之外，其他的谁也不要。
但是，梁玉竟然故意把他灌醉，在醉生梦死时，他没控制好自己。
“也就是因为这事，我和她大吵了一架。”姜万国冷笑一声：“出去找女人，我是故意的。”
“我在惩罚她，也在凌迟我自己的灵魂。”
只有痛苦，我才配活着。
“不过，后来……我确实堕落了。”
有时候看到相似的眉眼，他总是忍不住多望两眼，醉过几次之后，他猛然发现，在朦朦胧胧的世界里，好像看到了胡沁。
他起了贪心。
但，每次宿醉醒来，身边躺着的女人都不是胡沁，反应过来以后，让他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
就像将灵魂剥出体内一样的疼。
秋风在窗口呼啸，树叶乱舞如妖，走廊没开灯，乌漆嘛黑一片。
姜念念听完姜万国的口述之后，整个脑子都是混乱的，她依旧认为他在为自己找女人开脱。
竟然还编出一个这么狗血的故事出来，煞费苦心了。
“呵.....”少女突然低笑：“你的故事会不会讲的太拙劣了点？”
“我喊了十几年的妈不是亲妈？”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嘴角在笑，眼角却溢出晶莹的泪，手指着他，怒道：“不要再找借口了！”
“你就是....为自己出轨开脱！你装什么高尚！不要编这种垃圾故事骗我！”
不管姜万国怎么强调，姜念念一口咬定：“假的，你在骗我。”
或许真的很难接受吧，姜万国也不再勉强，他缓缓起身，缓了缓情绪，温声道：“念念，我们下去吃饭吧，菜都要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