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是姜念念在桌下踢了霍祈一脚。
霍祈气呼呼的把鸡腿夹到段电碗里，附上一句：“我老婆喊你吃，你就吃。”
怎么奶凶奶凶的？
段电愕然，埋头苦干饭，不敢吭声。
一顿饭后，姜念念起身说要去厕所，路过霍祈的时候，熟练的在他裤兜里摸出钱包。
霍祈继续吃饭，这种事情好像发生过上百遍，他早就习以为常，甚至还伸直腿让她好够到。
少女拿了他的钱包出了门，却不是买单，而是去Atm机取钱。
她想给段电塞一些钱，但又不能塞的太明显，怕伤了他自尊。
所以她没有取很多，就取了1000。
为了能够让他不察觉，姜念念沿着街边走了几百米，终于看到一个文具店。
她买了一个信封，就是那种板板正正非常复古的信封。
姜念念把1000块钱塞进信封，问老板借了胶水，把封口粘的很紧，道了声谢，这才离开。
回餐馆的路上，她又顺便买了一些果腹的吃食，不敢买一些膨化食品，太占地方又累赘，就买了一些饼干和坚果。
她把信封藏在最下面，重新回到包间。
“这些给你。”
“不用不用，我又不是小孩子啦。”段电红着脸，眼底盛着一丝泪光。
以前这些事情从来都是他母亲来做，自从因为学摄影这件事情和母亲闹僵之后，他好像就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当家没有归属感，他就好像世界的浮游生物，随着波浪飘荡。
“又不是一些贵重的东西，段电，你就收下吧，等下次再见，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是啊。
他选择了当野生摄影师，身无分文去远方，再见，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或许他也会像父亲那样去到一个危险的地方，然后不幸离世。
向死而生。
他现在对梦想的态度就是向死而生！
段电走了，他离开时拎着喜欢的女孩送的零食，走起路来都带风。
夜色浓重，昏黄的路灯已经亮起，街道上人影灼灼，霓虹和车灯晃眼。
姜念念站在路边，看着段电的身影越变越小，最后消失在拐角不见。
“你为什么对他说话这么温柔？”霍祈付了款，这才出了餐馆，语气中带了点醋意。
姜念念盯着段电消失的拐角：“他对每个人都很客气。”
“昂？”
“以前在班里的时候，他就非常的热心肠，但因为长相经常被人耻笑。”
“你同情他？”霍祈说。
姜念念摇了摇头，轻笑：“我挺佩服他的，敢一个人和全世界抗衡。”
“全世界？”
“嗯，他的母亲就是他的全世界。”
在所有孩子没有自己经济独立的时候，父母就是天就是全世界。
“佩服他，就拿你老公的钱塞给人家？”霍祈弓着身凑到少女耳边，用脸颊轻轻去碰了一下她：“你可真不地道。”
“不就1000块钱吗？我少吃点就回来了。”姜念念嗔怪的瞪了他一眼，自己开门上了车。
霍祈轻笑着跟上：“可不能省了你的吃食，我的姑奶奶。”
——
初秋的夜里，风吹树叶簌簌作响，温度明显比白日里降了好几度，地面还有未干的雨水。
段电走出很远后，看到一个公园，就在一个靠江边的位置坐下。
他穿着黑色短袖，被江边的风一吹，汗毛都立起来了。
风把他手边的塑料袋吹的‘滋拉’响，段电这才发现里面好像有一封信。
他以为是看错了，伸手翻了下，没想到真的是一封信。
少年被冷风贯穿的心，突然沸腾的跳动，他小心翼翼的捧着这封信，明明摸到信封的厚度不对劲，也猜到里面或许是其他东西，但还是像少女怀春那般期待着里面有一些只字片语。
他小心翼翼的撕开封口处的胶水，往里一看，是1000块钱。
期待的心一下荡到了谷底，随即轻笑了几声，突然朝着江边大喊：“啊！！！！！！！”
“段电！！你要有出息！！”
“你要活给别人看！”
“你要向母亲证明！”
“你一定要成功！！！！”
激动大喊后，不知是冷意触动了他的泪腺，还是手里的1000块钱。
少年突然肆无忌惮的大哭起来，比起让人无忧无虑的童年，他的世界总是少了一个人。
父亲出事那年，他是最后一个人知道的。
回到家后，所有人哭成一片，他像个傻子一样呆愣楞的看着他们。
最后看到父亲那张黑白照片后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可是那时候他太小了，总觉得父亲只是忘了回家并没有出意外去世。
直到慢慢长大，每年的家长会只有母亲参加，每次同学们提到父亲，他只会低下头。
他总觉得生活缺了一个人。
这种感觉不止他，母亲也是这么觉得的。
所以，母亲在父亲去世后的几年里偷偷交了男朋友。
虽然没有带回家，但随着时间，段电自然知晓。
也正是她交了男朋友的那几年，对段电的照顾和关心越来越少。
段电的世界里，不断的有人离开，所以才造成了他这幅讨好人又贼客气的性格。
他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和母亲坦白这件事。
那天，夏夜里下着暴雨，雷声像是要穿透房顶。
“妈，我转专业了。”
段母脸上一僵，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
即便猜测到他转的专业是什么，还是强压着怒一问了遍：“转的什么专业？”
“摄影。”
‘砰！’的一声，段母拍案而起：“你知不知道你爸是怎么死的？”
“你怎么敢？！怎么敢的？！”
“是不是我平时太纵容你了？”
“好日子过腻了是不是？”
“摄影？这个世界上最他妈糟糕的就是摄影。”
“你是不是花钱买相机？我看你把相机藏哪儿了？我今天就给你砸了，我看你还学不学！！”
段母对她的丈夫满是怨恨，谁能承受得住中年丧夫的痛？
生活的压力压在她一个女人身上，遭受周围的指指点点，忙前忙后，还要照顾孩子。
就没几天能喘口气的。
现如今，孩子不听话，让生活更加窒息。
“妈，我是一定要学摄影的，无论如何，一定要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