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再次流动,压力全都汇涌向桌面另一侧的西子月。
在森林里相遇的两位少年,共同击杀恶龙的目标,一路走来的友谊与背叛,现在尘埃已经落定,宝库的大门正向其中一人开放,里面究竟藏着怎样的宝藏才能让这个故事顺利推进下去,甚至结局?
在侧写的状态下,西子月每一秒的思绪都被拉得很长,她搜肠刮肚自己的故事阅历,但发现自己并无法为这个故事设计一个意料之外但在情理之中的惊天大逆转。
他微笑着迎接死亡......其实只是西子月一时灵感发作,脱口而出的一句秀逼格的台词,后续该怎么发展完全没有想好。
人,到底会在怎样的情况下才会微笑着迎接死亡呢?而且是在遭到同伴的背叛后,莫非实际上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苦思无果,她抬起沉思的目光,望着不远处的路鸣泽,希望从他那里得到点有用的提示。
可这人也仅仅是耸肩摊手,表情介乎于“姐姐,你玩砸了”和“看你接下来的表演之间”。
也对,这种时候,她也只能靠自己。
所谓讲故事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吧,没有作者能讲出超越自身认知的故事,无非就是对过往经历的投影与再现。
倒计时即将归零的那一刻,她终于开口:“宝库里装着他这几天的记忆。”
“原来宝物的意思就是这段斩杀恶龙的珍贵旅途。”npc不慌不忙作答。
西子月能听出来,npc依旧在引导这个话题通向悲剧。
所谓的回马刀大概就是这种玩意吧?你以为背叛友人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比如金钱,比如权力,可最后登上王座后,才发现奖励居然是如此黑色幽默的东西,那一幕幕回忆都带着针刺,让你永生难忘。
某种意义上,这也回应了“微笑迎接死亡”......它被解读为嘲讽的笑,对方早就知道宝物是什么,嘲讽你居然为了毫无意义的东西而杀死我。
“可在记忆中他并没看到友人的出现。”西子月平静念出早已准备好的台词。
npc微微动摇。
西子月明显能感受到,对方厚实的兜帽下,目光充满难以理解。
这么一来,这个故事就变得扑朔迷离起来了,原来从头到尾只有一个屠龙少年,那么另一个人到底是怎么来的?这段时间以来,两人的互动又到底是什么?
计时钟的读秒声冰冷响起,npc频频陷入长考。
“原来对方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这个转折大幅度超出它的预期,它只能选择有水字数嫌疑的“解释上文”来过这一关,剧情的主导权再次来到西子月手上。
“那个被他杀死的朋友只是他想象出来的人。”西子月说。
又是一段僵持,npc似乎想在纸上写点什么,但却又写不出。
就这样,时间归零,npc没能在规定时间内接到后续的故事。
“我赢了?”西子月试着问。
“然后呢?”npc忽然在纸上写。
反应了两秒,西子月才意识到它在问接下来的故事走向。
“这个故事,原本只有一个主角,那个被他杀死的人,是他想象出来的伙伴......或者说是兄弟。”
发出兄弟这个音节时,西子月再次往路鸣泽那里猫了一眼。
他正在轻轻鼓掌,像是在庆祝西子月的这轮胜利,表情看不出这一点褶皱。
“主角,原本是个很懦弱的人,很害怕与恶龙为敌,所以只好想象出一个来陪伴他。”西子月说。
“为什么,那个人被杀死时,要微笑?”
“因为......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他一直在引导主角变强,也就是说,不论他以何种方式退场,都会微笑。”西子月紧紧盯着对方的视线。
忽然,煤油灯中的火光幢动一阵,无风自动。
仿佛心弦上的杂音。
npc的脑袋也缓缓低下,像是发条的时间耗尽。
计时钟也哗啦一声从中间裂开,里面蹦跶出一大把筹码,那是她这局获胜的奖励。
“相当精彩,姐姐,恭喜你赢下了这局游戏。”路鸣泽加大鼓掌的力道,声音里听不出是恭喜还是挪揄。
“这样就行了?”西子月看着眼前宛若人偶般一动不动的npc,总觉得有些结束的太快了。
“走吧,这里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可以回去开香槟了。”路鸣泽手脚麻利地将筹码全都装进袋子里。
二人走进古堡般狭长的通道,原路返回。
临别之际,西子月特意回望了一眼,发现那个和莉莉丝拥有同款人设的npc依旧坐在狱卒的休息桌前,一动不动。
令她意外的是,路鸣泽居然也在回望。
“再见。”他说。
......
......
赌场的灯光逐渐熄灭。
在警卫队的宵禁令下,原本夜间生意红火的红灯区立刻寂静无声,只剩漫天的鹅毛大雪在漆黑的街道上飘坠着。
警卫队为了展现足够的诚意,并未选择直接突入清场,而是恭敬的等候在门外,等20分钟的时间限制结束后再选择例行检查。
“二十分钟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马迪亚斯看了一眼银色镶花的怀表。
“说起来,这次宵禁令下达的真突然啊,让人完全没有反应时间。”副官模样的人有些不满。
“没办法,这是市长大人亲口下的指令,就算再紧急也得完成。”马迪亚斯收起怀表,装入军装上衣里。
“那位小姐,应该就是最后一位客人了吧。”
副官望向赌场的大门,一位身姿朦胧的异域女郎正从那里走出,看她手中提着的大钱箱,显然是收获颇丰。
那位小姐看上去和其它贵宾一样,并不喜欢他们这群人均财狼虎豹的警卫队,时不时递来谨慎而锋利的眼神,小心翼翼地贴着墙壁走过。
老实说,这个举动挺博警卫们的好感,很少有人能在他们的集体注视下挺直腰脊,更别提还能用跟小野猫一样的眼神反盯他们,要是这样的女孩加入警卫队,整个部门的运作效率绝对能翻三倍以上。
“真是魅力十足的小姐呀。”副官相当感动,整个人都被粉色的光环笼罩。
“是呀,没能护送她一程真是可惜,但这也没办法,毕竟有公务在身。”马迪亚斯从口袋里摸出雪茄,潇洒点燃,浑身上下写满男人的深沉。
“等等,我总觉得,这位小姐好像在哪见过?”马迪亚斯接着一愣,将视线指向那位小姐的后背,目送她拐入街角。
西子月加快了脚程。
马迪亚斯那抹最后的目光令她不寒而栗。
所以说这人到底去了多少趟女仆餐厅啊!仅仅一个背影就能让他产生怀疑!
“钱到位了。”西子月一脚迈入某辆汽车的后座,反手将门带好。
“好极了,你要是再不出来,我们简直都要怀疑你再次落网了。”耶梦加得认真地说。
“别废话,开车。”西子月冷冷下令,双腿翘起。
“这才对得起这身行头嘛,外表高冷但内心闷骚的阿拉伯公主。”耶梦加得踩下油门,驱使这头造型怪异的机械工具在雪面上驰骋起来。
可今晚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
当然还没有。
路鸣泽,并未消失。
刚才西子月上车的时候,他也跟着摸了上来,仿佛是准备跟着她们一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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