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林校场响起着阵阵的喝彩,经过了一番激战,兕牛大圣取得了最终的胜利,话虽不会尊老,结果它差点被老苍一把顶下去擂台
如果老苍年轻那么一岁,不,半岁的话,谁胜谁负真的很难说,即使是现在,兕牛大圣也不过是赢了一招半式而已。
还得归功于之前在大漠的特训丨不是有着那上千场的实战经验,它断然不可能是老苍的对手,毕竟以前在它那一分三亩地里,欺负些小动物还可以,打架战斗却是两眼一摸黑。
四强名单上,谢灵运军团率先地占据一个位置,紧接着就是下一场比赛,波儿象对阵瀚思
当谢灵运和波儿象昂然地走上擂台,几乎全场观众都站立起来,以表自己的敬意,先是雷动的掌声,渐渐就是喊着谢灵运的名字。
木瓜赢得了神都百姓们的喜爱和敬重,谢灵运这个将帅人物更是如此,这个归来客儿已经是最近谢氏子弟之中最响亮的那一位,就连谢混都比之不过,不计其数的女儿家步了金陵女子的后尘,都在为谢客而疯狂
这时候谢客一出,犹如整个世界突然有了颜色,少女们纷纷尖叫不已,惹得一些理儒士子绷得脸庞快断,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尖叫声之中,参杂着一些惋慨叹息、一些幽怨哽咽。
“可惜阿客已经订婚了,那个郗氏女子真好命啊”
“谁说不是呢,全天下的女子都想着嫁给阿客,偏偏落到了她的头上,哎
“呜阿客……”
东边观众席,隐约听到周围传来的零星女子声音,蒙着面纱的少女又甜甜地微笑,又有点颦眉,她望着擂台上的那个俊朗少年,噗通跃动的芳心渐陷惘然,不由得问起了左右的丫环:“你们说……他会不会不喜欢我?”
“小姐你胡想些什么”丫环们纷纷笑语劝慰,“小姐这么好,姑父肯定喜欢得不得了的。”、“嗯,与小姐你成亲,也是姑父自己选的啊。”
少女微微点头,又摇摇头:“可是……”
其实她一直都有着这个忧虑,因为她知道联姻的背后是谢郗两家的政治需要,而不是谢公义想要娶一位郗氏少女;至于选中了她……少女心头涌起了甜蜜,她应该是合他眼缘的,不然也不会选择她作为成亲的对象……
“你们说,我见到他,应该怎么称呼他?”
少女的心思忽然又不知飘往何处,丫环们都笑嘻嘻的样子,早就已经习惯了。
自从有了婚事,小姐变了好多,时常患得患失的。不过她们知道,小姐这是动情了,上天待她也真是不薄的,事实上小姐长这么大,头一回喜欢的那个人叫……谢灵运
好事多磨,那还要从前年说起,小姐听闻到了金陵斗才会的情景,也许是姻缘天注定,她似乎一下子就被那个说自己有一斗才的少年迷倒了,最喜欢“若乘四等观,永拔三界苦”,她说这句诗里有佛心圣骨和仙气,作这诗的人定然是天下第一等的君子
她就像中了魔一样,不断地打听有关谢灵运的事情,不断地收集他的诗赋和言语,还将其编成册子,好像史官似的。
大家都很好奇她怎么分辨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又不是亲眼目睹,也不是亲耳所听,茶馆酒楼里的讲古佬闲扯的故事多了去了,尤其当谢灵运的名声越来越大,今天说他在东海打龙治水,明天说他在南疆斩妖除魔,后天又说他在北域七进七出
还有那些诗词歌赋,流传着的不下百首吧,灵气四溢的有之,平平庸庸的有之。
谁知道是真是假?反正她们分不清楚。
但小姐总笑说她知道,她说自己虽然还没见过谢灵运,却好像认识了他十几年那样,她也不知道原因,但凭着那股感觉,就是会有自己的判断,而且她相信不会有错。每当小姐翻看那本珍重的书册,都会一脸憧憬的说句:“什么时候,我和他才能真正地认识呢……”
去年她有想前去金陵观看那场少年群英会,她没想过谢灵运会拿到冠军,却认为他会参加,哪怕传闻之中他的修为远远没有达到参赛的标准。
不过因为郗氏失势,族里要求子弟们暂时潜光隐耀,不得出远门,所以她最后没有去成。
只是她没有一天不在令人打听消息,又亲自到茶馆食肆之地,慢慢地探听到了不少谢灵运的新情况,然后就是群英会夺冠又是丹道中派成立,又是著经写书……
丫环们都看得出来的,小姐对谢灵运更痴醉了,尽管素未谋面,她却已经深深地爱上了这个金陵少年。
这大概不是什么稀奇之事,就算不是信奉理儒学说的人家,女子们又有多少的异性交流呢?听着谢灵运的事迹和诗赋,就如他活在身边一样,天下有多少的少女因为他而魂牵梦萦、辗转反侧?那是数不清楚的。
若说那时候小姐对谢灵运到了“非君不嫁”的地步,一点都没有错。
然而常言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女儿家的婚事来得是那么的突然,什么郗氏要与谢氏联姻,一位谢氏少年将会挑选一位郗氏少女迎娶……小姐只希望不会是她她还在计划着到金陵冶城山,拜会结识谢灵运,以情相悦,以身相许,成就一段美好的姻缘……
但所有郗氏未嫁的适龄少女都要参与进去,有人画了她的画像,又让她在那张画上写点什么。
看到小姐愁眉不展的样子,丫环们谁人不清楚她的心情呢,她不想参与,不想冒哪怕一点点的错嫁他人的风险可是族里一视同仁,所有的郗氏未嫁适龄少女,是所有
小姐不愿发脾气,也不能背叛家族,她不能那么任性,但她可以⊥那个神秘的谢氏少年明白她心有所属了,从而不挑选她,于是她在画上写下自己的心
夫人看了那些字,也说小姐应该不会被选上的,没有人愿意选择一个深爱着别人的女子当自己的妻子,尤其还有那么多的好女子可以选择,不是吗?
夫人还说,等谢郗两家联姻结盟之后,郗氏就又是以前那个郗氏了,换言之,小姐就可以前往金陵那个谢灵运和朝天宫都已经轰动天下了,娶一位郗氏少女十分适合,夫人笑说现在还怕人家谢客儿看不上小姐呢。
小姐很开心,她开心得整夜都睡不着觉,所有一切的事情突然间都变得美好起来,她变得想这场联姻的人选结果快点出来,她迫不及待要去金陵
她跟大家又兴奋又感慨地说,她早就该去了,她已经错过了好多,谢客儿说不定都已经有心爱的人了,她以后只能做个小妾了,但就算是这样,她想着也很高兴。
那时候,日子就那样一天天地过去,小姐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已经望穿了秋水,人选结果却迟迟没有出来。
难道这场谢郗联姻取消了吗?小姐反而要为此而担忧,如果取消联姻,那郗氏依然失势,她也依然不得外出远行,那……
那段日子,族里的少女们都十分难熬,其他人也难见笑容,大家都被风吹草动牵引着情绪,郗氏上上下下都很需要这场联姻。但一直又等了很久,才终于有了好消息落实了那位谢氏少年作出了选择——
丫环们不会忘记那一天,小姐正在自己的闺院里,翻看着那本宝贝书册,好久没什么谢灵运的新消息了,听说他在编写着中派的丹经和劝善书,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购到呢。
正当小姐看得入神,突然好多族里的小姐们闯了进来,她们有羡慕的,有妒忌的,也有同情的,却都在道喜。
小姐呆住了,什么意思?她们在恭喜她什么?
“葳蕤,那个谢氏少年选择了你呢”她们说道,虽然还不知道那少年是谁,谢公信?谢瞻?但郗氏少女已经出来了,郗葳蕤
这消息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当头劈到了小姐头上,小姐一下子涨红了脸,接着很快就死去般煞白,唯独那双眼眸还是瞪得大大的,“我?他选择了我?
“是啊”、“你要嫁去谢家了,真好。”、“葳蕤你这是什么反应,别跟我们说你不愿意”、“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们的话声一如她们的神情,有人羡慕,有人气恼。她们多多少少都清楚小姐痴迷于谢灵运,早就情根深种了,可是嫁去谢氏谢氏少年不比那个谢灵运强得多吗?
“呵呵,葳蕤你起码会嫁给一个姓谢的,也算有一半如愿了。”有个妒忌小姐的少女语带嘲讽。
听到这句话,小姐的双眸立即红了,眼泪也一下涌了出来,“我不嫁我不嫁”她还要去金陵,她还要向谢灵运倾诉自己的爱慕之情
她才不要嫁给一个不知道谁的谢氏少年,什么谢公信,什么谢瞻,那都不是她喜欢的啊她不要嫁
夫人来了,老爷也来了,他们都严肃着脸容,眼里有爱怜的神色,更多的却是理智。
葳蕤一定要嫁,谢郗两家早已说好了,选中哪个就是哪个,没什么愿意不愿意的问题,当初王献之愿意休了道茂吗?也许又要多一个苦命的郗氏女子,还要是他们的女儿,但这就是家族,每个人都需要作出牺牲……
他们让大家都先离开了,也不知怎么的说服了小姐,小姐接受了这桩婚事,她的眼眸却自此失去了神采。
小姐就像成了个痴儿,整天里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发呆,有时候自己傻笑,有时候又唉声叹气,谁都不知道她想着什么,但她的痛苦任谁都可以感受得到。
嫁给谢灵运的愿望成空,让她的灵魂也空了,她不只一次地问大家“人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活着呢?”准确点说,她不清楚自己为了什么而活着。
为了郗氏吗?
“我小时候见过姑妈,她很苦。”小姐时而又谈起姑母郗道茂,她的脸容毫无神情,好像一具木偶在说话:“姑妈没有一天不在想着自己所爱的人,每当她听到什么关于那个人的消息,她就会笑,笑得比哭还要难看……姑妈曾经跟我说,你以后若然喜欢一个人,就一定要去追求,别放手,若是自己所爱的,千万不要放手……”
她摇摇头,沉静了很久,房间里的空气很压抑,大家都低头垂眉的,说不出半句安慰的话。
小姐从榻上起了身,去秀床边的檀木柜里取了那本珍贵的书册,她叫大家搬来了一个火盆,她摩挲了书册许久,就是没有打开阅看,却把它放进了火盆
那是她一笔一划编辑来的谢灵运轶事录那里面倾注着她所有的情思她的愿望,她的未来……
而她却要烧掉它。
丫环们都愣住了,她们又纷纷惊叫,想从火焰之中抢回那本书册,她们怎么能就什么都不做……没有人比她们更清楚,小姐这是在烧掉自己的心啊
但小姐摇头,阻止了大家的惊慌行动,她露出一个微笑,看上去很美,说:“我要嫁人了,若然还思念着另一个男子,对我那位未来夫君很不公道,他选择了我……不管他为什么会选择我,是我自己先愿意参与的,我没有资格怨恨谁……”
她望着火盆内渐渐烧成的那一堆灰烬,眸子一眨不眨,“都过去了,郗葳蕤不是谢灵运的郗葳蕤了,都过去了……”
说罢,她转身走去,坐在窗边,又发呆地望着窗外的天空。
大家都不知说些什么好,但大家知道小姐真正的开心微笑是什么样子,不是刚才那样……
可是那位谢氏少年究竟是谁?丫环们恨他,恨透他了,恨不得他突然死掉,还小姐一个自由。
明明小姐都在画上写得清楚自己心有所属,甚至暗示了是谁,为什么那家伙还要选择她?有那么多满心想要嫁给他的郗氏少女不要,偏就要做恶人作坏事,为什么大家都想不明白,但那家伙一定不是什么好人,好人是不会这么做的
他跟谢灵运相比,差得太远了,君子成人之美,小人成人之恶,他就是个小人。
大家都很忧心小姐的将来,她以后过得苦闷几乎是一定的了,不但嫁不了自己所爱的人,还要日夜面对一个奸恶之徒……也许不需几年,小姐就会郁郁而终。
没有人想见到那样的事情发生,然而又没有人有办法,有人悄悄劝说小姐不如偷偷地远走高飞吧?去金陵找谢灵运
小姐断然拒绝了,也让大家不要再提这种事。
日子就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过去,小姐越来越像一个木头人了,以前整天嘻嘻笑笑的性子,现在一天都没有一句话说,以前笑口常开的脸容,现在就像一幅静止的图画……当她听说到了谢灵运的消息,她笑了,笑得比哭还要难看
丹道中派的丹经《中和道集》、劝善书《中和浅训》等书籍都流通于市了,全是小姐梦寐以求多时的……以前的小姐,有人提议要不要买回来看看,小姐笑着摇头,她不看。
那一天突如其来的到来,那个谢氏少年的身份终于揭露。
小姐的闺房,又被族里的少女们挤满,她们的神情都是那么震惊,而之前妒忌小姐的几位少女没有来,大家那时还不知道即将会发生什么好事,都疑惑她们怎么了?
怎么一副“郗葳蕤,你太幸运了”的表情?
“等等,等等她还不知道,哈哈,我们先不要告诉她。”有个少女喊住了众人,她们都不怀好意地笑了,纷纷说着:“好,不告诉她,让她自己猜。”、“葳蕤,你要嫁给谢公义呢你知道谢公义是谁吗?”、“哈哈哈”她们又笑了。
谢公义?丫环们面面相觑,是不是说错了,是谢公信才对吧?没有听说过谢氏有一个叫谢公义的啊……
“我不知道。”小姐又露出那副在人前的木头微笑,她不感半点兴趣,谢公信,谢公义,对她而言没有半点分别。
“你猜猜啊,你认识的。”她们又是笑语。
小姐认识的?大家这下更加困惑,小姐什么时候认识哪位谢氏子弟了,她们这些贴身丫环还真的想不起来。
“猜不出。”小姐摇头。
“这个谢公义呀,文才武功都非常了得,相貌和德行也是一等一的,而且已经名动天下。”、“这还猜不出吗?谢公义是他的正名,他的表字和小名不叫谢公义哦。”
“猜不出。”小姐还是摇头。丫环们看得出其实小姐根本没有在听,自然也没有在猜。
她们有些没好气了,抱怨小姐真是扫兴似的,但她们依然没有说出谜底,又给了一些新提示:“他从小不住在京城谢家,在江南长大的。”、“所以他的小名叫……”
一个惊雷般的念头在丫环们的脑海里闪过,她们又是面面相觑,都目瞪口呆,可是谁敢说出那个字?谁敢做出那个猜想?如果猜错了怎么办……
大家不想让小姐燃起那么一点点希望,然后又马上被扑灭。
“猜不出。”小姐喃喃,她还是没在听。
“阿客他的小名叫阿客”突然,有人忍不住喊了出来。
闺房里响起了纷乱的哄然声,丫环们都不禁惊叫,“是那个阿客?金陵朝天宫那个阿客?”、“谢……谢灵运?”
“就是他”
“啊”丫环们一片尖叫,大家都转目望向那个少女
就见到小姐直挺挺的一头栽倒在榻上,竟是晕厥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