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个名？”
米樘魄围着木制摇篮中的孩子，他伸手逗弄着。
“叫啥呢？”
他摸着下巴思索着。
“吃了你娘的一碗大米饭，大米饭啊，大米饭啊。”
“稻禾儿结了穗，长出了米粒啊……”
米樘魄喃喃着，思索着，最终眼前一亮：“米禾儿！”
“就叫禾儿……”
粗糙的手指点了点摇篮中瘦弱的孩子：“不哭不闹，小稻禾儿，结了穗，就能吃饱饭……”
米樘魄整理着装，一本正经拿起他的铁锤，对着什么也不懂的孩子道：“我可提前告诉你了，跟着我，以后也是要拿铁锤的。”
他咧着嘴一笑：“那这米家衣钵，你得继承。”
他摇头晃脑走去了羊圈，走到那头大肥母羊后面，弯下腰开始熟练地挤羊奶。
米樘魄边挤边哼着不成调的歌儿，“禾儿，禾儿，拿起小锤子，成为小小炼器师～”
…
半吊子奶爸炼器师在玄器城并不好找活计，他找到了个工坊，缩在杂物间打地铺。
平日里打铁的时候，米樘魄就把米禾放到那个摇篮中。
这孩子打小就安静，就算是铿铿锵锵的打铁声音也不害怕。
反而他会一直往声源处看。
等米禾长大了一点，就会跟着声音咿呀咿呀叫。
米樘魄锤子一落。
砰——
米禾憋着气，叫出声：“吖——”
米樘魄用力一击。
轰——
米禾跟着叫：“啊——”
咚咚咚——
连捶三声。
米禾：“啊呀呀——”
米樘魄哈哈大笑：“哈哈哈哈，你这娃怪好玩啊。”
乌黑的手点着他的小脑袋：“啊呀呀，啊呀呀……小娃娃呀，是个炼器好苗子。”
他晃了晃摇篮：“巴掌大一点，就开始偷师学艺，偷偷学炼器的节奏……”
…
一岁抓周。
米樘魄将会爬的孩儿往铺着棉被的地方一放，指着面前的东西说：“抓到锤子，往后我就教你当炼器师！”
米禾小小的脑袋中有大大的疑惑。
在他面前，赫然只摆着三个小锤子。
金锤子、银锤子，还有小铁锤。
……除去锤子，再无其他东西。
米禾鼓着小脸，沉默地坐在地上。
他丝毫不动。
米樘魄急了，他轻轻拍着米禾，“选一个、选一个……”
他睁着大眼哄小孩：“要选到锤子，以后就教你当炼器师……”
小米禾低着头咬着手指，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米禾：选……选个锤子。
米樘魄彻底急了，他双手拱着米禾往前，“禾儿，金锤子、银锤子、铁锤子，你要哪一个？”
米禾稳稳坐在地上，嗦着自己的手指。
米樘魄：……
他眼神幽怨，取出一根木棒放在旁边，无比心痛：“那最多、最多当个木匠……”
他放下的那一瞬间。
米禾动了，他晃晃悠悠往前爬。
米樘魄整个人裂开了。
他哭丧着脸。
不会真抓木头吧。
这可咋整？
米樘魄一颗心紧张得要死，他凑过去，焦急万分，小声提醒：“抓锤子、抓锤子啊！”
米禾的目光在上面扫视了一圈。
他的手毫不犹豫伸向了……
米樘魄不敢睁眼看。
“啊呀呀——”
孩子叫了一声。
米樘魄睁开眼。
孩子的手……伸向了铁锤。
米樘魄喜极而泣，他抱起米禾欢欣雀跃，他的手抓着米禾的手，米禾的手还抓不住那小锤子。
米樘魄泪水汪汪：“你这娃，吓死我了……”
他舒了口气：“但不管你选什么，肯定是要跟我学炼器的。”
“因为我就会这个哈哈哈哈哈……”
他开心地抱着米禾转圈圈。
米禾咧开嘴一笑，他挥着手。
下一瞬，小铁锤从他手中脱落。
直直冲着米樘魄的大门牙攻击去。
米樘魄：？
只是下一瞬，铁锤直敲他的大门牙。
米樘魄脚下一软，瞬间摔倒，他还不忘怀里抱着米禾。
头撞着地面，
小铁锤就咔哒一声。
……把他的门牙敲断了。
米樘魄：……
他一手抓着米禾，一手捂着满嘴流血的嘴。
他的门牙……
掉了，掉了！
米禾直愣愣盯着面前的大脸，然后他看向了地上沾着血的小铁锤。
这一刻，米樘魄相信了。
……什么叫乐极生悲。
漱了漱口，米樘魄哭丧着脸。
他疼得呲着牙，说话也漏风：“我让你选锤子，不是让你敲你爹的牙啊！”
他抓着头发，开始抓狂：“这吃颗补牙丹，多费灵石啊……”
米樘魄给小铁锤洗了洗，单独拎着他那颗被磨平的抛光大门牙，递到了米禾面前。
“喏，你的战利品。”
好消息：儿子选了锤。
坏消息：儿子第一次拿锤，把他牙敲掉了。
他哭笑不得，掐了掐米禾的脸蛋。
“你小子可真有天赋……”
忽地想到了什么，米樘魄顿时又有些慌，神情惊恐：“禾儿，难道你以后想要拿锤敲的不是铁，而是敲人家的牙？
……
在吃奶的年龄，米禾被教育要拿起锤子。
米樘魄拿起大锤精力旺盛，使劲往下砸。
砰砰砰——
米禾拿着小锤有气无力往木板上砸。
啪嗒啪嗒——
神情麻木。
两岁的孩童，一年的工龄。
米樘魄很满意：“这叫耳濡目染。”
隔壁的汉子粗枝大叶，他瞅着一大一小，夸赞：“你这娃，还挺乖。”
米樘魄骄傲翘起唇：“那可不。”
“你家婆娘呢？怎么一直没见过？”
米樘魄叹口气，搬出早就有的借口：“嫌弃我没本事，跑了。”
总不能直说他娘去了，他捡回来的他。
汉子一阵唏嘘。
他安慰道：“没事，还留个孩子，小小一直跟着你，以后肯定跟你一样是个厉害的炼器师。”
米樘魄更得意了：“那可不。”
他故作神秘：“我家禾儿从小抓周，你猜抓的什么？”
汉子顺着问：“什么？”
米樘魄叉腰：“坚定不移，选了铁锤子！我儿长大了一定是个特别厉害的炼器师！”
汉子面露犹豫：“可他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
米禾是早产儿，刚开始奶爸还不懂照顾孩子，走了不少弯路，导致米禾自小就虚弱。
米樘魄摇摇头：“现在不是让他锻炼着的嘛，天天靠近火炉边，火气大，说不定到时候还是火属性修者……他福气可在后面呢！”
最后汉子干干笑着，夸了句：“孩子和你长得像，这鼻子，这眼的……都像你。”
米樘魄探出头，问：“真的？”
汉字铿锵有力：“这能有假？！”
米樘魄低头抱起米禾，乐呵呵笑着：“是啊，和我像……我儿子当然和我像了……”
……
画面外的连姝闭了闭眼。
她知道了。
下一瞬。
米禾的身影出现在了这个空间中，青年茫然片刻。
很快，眼前浮现出画面。
伴随着那道藏在记忆中的声音。
——“取个名？”
——“叫啥呢？”
米禾缓缓抬头，看见了熟悉的人影，他的泪水猝不及防就落下。
他阖动唇瓣。
无声地喊了一声。
“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