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林垇!是不是断拇公地方?”
“是的。”
枫林垇是一座山垇口,地势险要,树林茂密,住着一群土匪,为首的左手断了根大拇指,而得名断拇公。
山脚下有条修仁通往平乐县官道,断拇公经常带领匪众下山拦截过往商贩,抢劫财物,遇到反抗的,就把人拉上垇口,钉在一棵大枫树根。
钉的人多了,大枫树竟然有块地方光滑蹭亮,像是被剥了皮一样。
枫林垇这地方,方圆百里的人闻之色变。罗耀祖听了,也一咕噜的坐了起来。
人一倒霉,白天也会遇到鬼。这不,跟前不知何时已经被四五个胡子拉碴,贼眉鼠眼,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的人围住,而且他们手里还拿着朴刀和猎枪。
“你们,你们是土匪?”
“哈哈哈…这小子聪明,竟然知道我们是土匪!”
“你们要干什么?我们没钱。”
一个满脸痘坑,一嘴烟牙的土匪蹲了下来,用朴刀尖抬起罗耀祖下巴,皮笑肉不笑。
“我们也没打算要钱,可是你们自己给撞上了,总不能让我们走空吧?”
另外几个土匪一拥而上,把罗耀祖和罗进才的衣服口袋翻了个遍,什么也没找到。
“四哥,这俩穷鬼,块票都没一张,杀了算了。”
“别杀,晦气,把他俩给绑了,拉回去给老大处理。”
那被唤做四哥的大烟牙,把罗耀祖的猎枪掂了掂,背在背上。他不想杀人,每次杀人之后,赌桌上都输得裤子都没,今天就不碰那晦气了。
真是祸不单行,刚逃虎穴,又入狼窝。
七转八弯,来到了一处隐蔽的山洞。洞有晒谷坪般大小,洞壁上挂着松油灯,倒也敞亮。地上铺着干草,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个人。
听到声响,土匪们纷纷坐起。其中一位目光犀利,身披洋大衣的问道:
“老四,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把人带回来了?”
“老大,我们几个去巡山,碰上了这俩家伙,身上还带着枪,怕是国军清剿,派来探路的,就带回来给你盘查盘查。”
那被唤做老大的,想必是这里的匪首。他走到洞中央,从桌子上的陶罐里倒了碗茶,喝了一口,踱步到罗耀祖和罗进才跟前,斜着眼打量。
“可拿到光洋?”
“没有,俩穷鬼,别说光洋,铜板都没一个。”
“是吗?这不是铜板是什么?”
说话的同时,匪首手已伸到罗耀祖的腰间,抓住裤头绳用力一扯,那铜板已到手上。
而罗耀祖只觉得大腿嗖凉,像被一阵风吹过,还没反应过来,裤子已经掉落脚跟。从小到大,没穿过裤衩,也不知道啥叫裤衩。这下好了,受难还要受辱。
“哈哈哈…”
这光景,把众匪笑得前扑后仰。
匪首走到罗进才跟前,同样的手法,也把铜板给夺了。
“弟兄们,别担心,这俩不是国军的探子,看这服饰不过是山那边的瑶民。国军想清剿我们,山神爷还没答应呢,哈哈哈…杀鸡,喝酒!”
“杀鸡喝酒咯…”
土匪们把罗耀祖和罗进才捆到一旁的柱子上,张罗着去杀鸡做饭了。
刷锅的刷锅,烧水的烧水,几盏茶工夫,酒菜就已经端上桌子。土匪就是土匪,十几号人杀了九只大肥鸡,还炒了一盆黄豆。
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的罗耀祖,闻着香喷喷的味道,忍不住叫嚷。
“各位大爷,我俩一天没吃过东西了,给块鸡肉填填肚子吧。”
“是啊,我们兄弟都是好人家,不是国军的探子,你们就给块肉,要不给碗水喝喝也行。”
众匪愣住了,老鼠敢叫猫让路,闻所未闻啊。那大烟牙老四望了望匪首,阴阳怪气道:
“老大,那俩家伙说要吃肉,给还是不给啊?”
“给,当然给,我们是道中人,不能不懂待客之道啊,给他们一人一块麻鸡肉。”
“好嘞!”
大烟牙老四站了起来,在一旁拿过两块抹布,恶狠狠的塞进罗耀祖和罗进才的嘴里。
“好好吃,别客气,这麻鸡肉可香了。”
“哈哈哈…”
真是八辈子的大霉今天一起来,肉没吃成也就罢了,现在话都说不出。更加要命的是,抹布的味道太臭了,臭得肚子里的酸水直往外冒。可是嘴巴堵住了,吐又吐不出来。
土匪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划拳猜枚,整个洞里闹哄哄的乱成一片。
酒足饭饱之后,又摆开桌子押宝赌钱。果然,赢得最多的是那大烟牙老四。约么到了下半夜,赢钱的累了,输钱的也困了。东倒西歪,睡在干草上。
等到了鼾声四起,罗耀祖才慢慢的扭动反绑着的手臂。被绑后不久,手就碰到了一个尖锐的硬物。
凭感觉判断,这是一个钉在柱子上的钉子,应该是平时挂东西所用。现在土匪们睡着了,赶紧利用这颗钉子把绳子解开。
功夫不负有心人,摆弄了一阵,终于挣脱了束缚。提起脚踝上的裤子,用绳子胡乱系上。又走到旁边的案板前,抓起土匪们吃剩的鸡肉啃起来。
一整天没有吃东西,饿得想把骨头都吞下肚。好在土匪们吃剩的不少,足够填饱肚子。吃了一半,这才想起一旁柱子上的罗进才,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估计是饿晕过去了。
罗耀祖过去把他嘴里的抹布拿掉,并且开绳子,这才慢慢苏醒过来。
俩人把鸡肉兜在衣服里,蹑手蹑脚的离开,生怕惊醒了这群土匪。
十月十六的夜晚,月光皎洁,穿过依稀的树叶,也能看得清道路。跑了不久,就到了山脚下,一条宽阔的官道蜿蜒绵亘,看不见两头。
“往东还是往西走?”
“应该往东,如果刚才的树林就是枫林垇的话,那么我们现在是在修仁府的地界,往东是修仁府。西边是平乐县,听说还老远老远呢。”
“好,听你的。”
虽说平时在一起玩,啥事都基本是罗耀祖做主,但是今天他愿意听罗进才的。
天已渐亮,没有退路,前路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