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城,买了些礼物,下午三点多,四人就到了牌楼村。
看着熟悉的景物,闻着干涩的北风,才一进村,杨桂花眼泪就默默的流了出来。因为做了不光彩的事,她把一条头巾包在头上,还遮住了大半张脸,遇到了熟人,也不敢问候,头低低的侧身而过。
罗耀祖和英妹把杨桂花和夏莲带到了没有贴对联,也没有粘红纸,冷冷清清的家里。
杨桂花心情十分复杂,从这里出去时风风光光,当时牵着小侄子的手,跟在阿爹的身后。回来时孤孤单单,阿爹已经不在,也没看到姐姐的身影。
罗耀祖看出了杨桂花的紧张,让她先跟英妹和夏莲进屋,自己来到了后院。
后院就是两间屋子,一间作为杨桂菲一家的卧室,另一间则是厨房和客厅兼用。罗耀祖来到窗下,从那缝隙里瞄进去,没看到有人。又到了厨房门口,轻推了一下虚掩的门。
一股暖意从屋里涌出,同时门外的光也照进了屋里。只见杨桂菲一家三口正围坐在小火塘旁边,火塘里还烧有几个红薯。
别人家都是穿得整整齐齐,出到外面热热闹闹的放着鞭炮,看舞狮子。而这家人却躲在这里,要不是火塘上方挂着几条腊肉,根本看不出任何一点的年味。
杨桂菲和黄元松看到罗耀祖突然前来,愣住了,有些不知所措,招呼也忘记打了。
罗耀祖掏出一个利是冲着因为吃红薯,嘴角有些糊黑的贾海挥了挥,喊道。
“小海,这是什么?”
“利是,耀祖叔叔新年快乐,恭喜发财!”
听着外面喧闹的声音,贾海的心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只是阿娘不准他出去,硬逼着他在屋里啃红薯。他郁闷了几乎一整天了,现在看到了等待了整整一年的利是,激动得一跃而起,跑过来给罗耀祖又是鞠躬,又是说吉利话。
黄元松这才反应过来,站起来有些尴尬的说。
“是耀祖老弟啊,快进来坐。”
因为想着过年出去要给别的小孩发利是,虽然都是意思意思,别的大人也会发给贾海利是。但是这一年的钱只出不进,加上家里的变故,杨桂菲不愿意去那种热闹的场合,所以把黄元松和贾海都逼在了家里。她也实在没想到罗耀祖这个一个月住不到三天的租客会大年初一到来,也连忙起身相迎。
“外面风大,屋里暖和,快进来坐吧。”
罗耀祖双手抓住了贾海的腋下,向上一提,把人抱进了怀里,回答着。
“不坐了,我先带小海去见一个人。”
杨桂菲和黄元松有些疑惑,不知道罗耀祖带了谁来,也跟着一起出去。
来到了正屋这边,三个女人正在把带来的东西整理了。英妹眼尖,看到杨桂菲前来,连忙把带来的礼物拿出,笑着说。
“菲姐,我正想整理完就过去看你,你来得正好,把这些拿回去,今晚我们可是要到你家吃饭哦。”
杨桂菲把礼物接过,又塞给了身后的黄元松,和英妹拉起家常来。
“大年初一,来的都是客,更何况我们还是一家人呢…”
杨桂菲话还没有说完,突然看到一个女人扑通一声跪到了她的面前,头贴着地面憋着声音哭泣着。她吓得停住了说话,打量着这个女人的背影,一时不知所措。
虽然是闭着嘴的哭声,但还是有些熟悉。杨桂菲看着那人后背露出来的一小截腰身,那背龙骨旁边有一颗小黑痣…
“桂花,是你吗?你怎么才回来啊,你不知道姐日日夜夜都在想你吗?”
看到了那不起眼的小黑痣,杨桂菲立刻就认出了是妹妹杨桂花,精神立刻崩溃了,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捶打着杨桂花的后背。
“是我啊姐,我没脸见你啊…”
刚才是憋着哭,现在杨桂花也放声大哭了,她抬起头,一把把姐姐抱住,愧疚和思念,在这一刻就像是决堤的洪水,喷涌而出。
“我们一奶同胞,是最亲的姐妹,你不见我,是要姐一辈子带着遗憾死去吗?”
“姐,我不是人,我对不起你啊…”
两姐妹哭得昏天暗地,虽然都有着难以启齿的往事,好在姐妹情深覆盖过了这一切,两人都只是忏悔,并没有指责对方。
大家把两人分开,又劝慰了好久,才让她们收住了悲伤。整理东西,准备晚上的晚饭了。
因为主房都租给了罗耀祖他们,没有了多余的房间,再加上分别了这么久,杨桂菲再也不想和妹妹分开,就在卧室的另一头支了张小床,两姐妹相拥睡在一起。
黄元松则是带着兴奋到睡不着的小海,睡在大床上。
这么久不见,两姐妹都有着说不完的话,但是又不知道如何说起。可能是涉及到贾富,又可能是隔壁就睡着黄元松,不方便说出来。两人只是面对面的搂抱着,时不时的就又流出了泪水。
看到姐姐哭了,杨桂花伸出手来,用掌肚把她脸上的泪水抹去。
杨桂菲则是不愿意放开搂在妹妹腰间的手,也用额头和脸蛋蹭去她的泪痕。
就这样,一切尽在不言中,度过了新年的第一个漫漫长夜。
大年初二,家家户户都还在走亲访友,或者接待客人之际。罗耀祖和英妹,还有夏莲,就前往了木格乡,之前只是听欧阳萧汉说,他们也未见识过,要亲自走访一下,看看具体情况。
当然,也不能邀请欧阳萧汉一起前去,现在还是假期,欧阳萧在家里,去找他的话,不就等于自投罗网了吗。
木格乡罗耀祖和夏莲都从那里路过,还算熟悉,他们化装成收鸡毛鸭毛的客商,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鸡毛鸭毛换洋火,一张内金黄就可以两块方糖块哦~”
罗耀祖敲着竹邦子,嘴巴响亮的吆喝着,声音拖得老长,倒也有模有样。
英妹和夏莲穿着油腻的大棉袄,头包着布头巾,远远看去,就像是跟着老公跑生活的大婶。即使是近看了,也没有多少人看出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