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
顾洛珅听着安若尘的控诉，看着她的眸色越来越深，沉哑的嗓音道：“不是这样的若尘，我不会再伤害你了……”
“那你放我走啊！”安若尘情绪上来，浑身像是刺猬一样，动一下都能把顾洛珅扎伤，一字一句地往顾洛珅心口上捅刀子，“我恨你，顾洛珅，看到你我就会想到被你折磨的日日夜夜，就会想到被你下令杀死的阿瑞，还有那个因为你而化作一摊血水的孩子！顾洛珅我不仅恨你，还厌恶你，你能不能不要再来恶心我？”
能不能不要再来恶心我？
恶心……
顾洛珅眸孔慢慢缩起，俊美深邃的五官因为安若尘的话而变得沉郁，心脏像是被安若尘用手抓碎了般，痛到麻木，他薄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很想辩解不是这样的，却又无法否定她说的那些事实。
对于他来说，从安若尘中毒流产到抢救，陷入深度昏迷久久不醒，再到现在，饱尝了各种煎熬，漫长地像经历了一个世纪般，他知道了很多事情，也消化了很多事情，所以现在恨不得将安若尘放在心尖上好好疼爱她、补偿她。
可是对于安若尘而言，闭眼与睁眼不过一瞬间，她的记忆还停留在顾宅的那个晚上，停留在他伤她最深、她对他最怨恨最绝望的时候。
她或许曾经期待过他的温柔、耐心和宠爱，但是现在已经不需要了，他的挽留，哪怕只是一句话，都会引起她的巨大反感，让她像现在这样，像对待一个敌人般用仇视而冰冷的眼神看着他。
顾洛珅第一次觉得狼狈，狼狈到手足无措，对这个女人，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又哄不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可能，他现在离开这里才是最合适的做法。
顾洛珅想着，便慢慢松开了她的手腕，轻声道：“好，我出去，你刚小产完，情绪不宜激动……”
“你走啊！”安若尘不愿意再听他说一个字，直接厉声吼他，打断他的话。
顾洛珅看着吼完之后便靠着墙喘气，额头沁着汗水，脸色苍白的样子，让他沉郁的眼眸里都是疼惜，抿了抿薄唇，终究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砰。”房门被轻轻关上。
安若尘顺着墙壁滑下，跌坐在厚实昂贵的地毯上，慢慢地抱紧了自己的膝盖，咬着衣袖让自己平静下来，却控制不住地身体发抖，不一会儿便眼眶湿润，眨也眨不掉。
是的，她刚刚小产完，那个孩子，终于没了。
过了片刻，有一个佣人敲响了门，轻声道：“安小姐，我来给你换床单。”说着便推开门走了进来，然后便发现坐在墙角抱着自己一动不动的安若尘。
“安小姐，地上凉，你身体那么虚弱，这样怎么行呢？”这个佣人三四十岁的样子，说话的声音很和气沉稳，像是对自己女儿一样，拧着眉心道，“来，先起来。”
她说着，便将安若尘扶起来，安若尘推开她的手，自己扶着墙壁站起来，清丽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除了眼眶泛红有些湿润之外。
那个佣人也不觉得尴尬，见她起来便让她去沙发上坐着，而她则动作流畅熟练地换了床单和被褥，又按照顾洛珅指示的位置找到一套干爽的睡衣，转过身时，安若尘依旧扶着墙站着，动作都没变一下。
她叹了口气，走过来道：“安小姐，床铺好了，你过来先坐着，我帮你换衣服。”
“我自己来。”安若尘终于开了腔，嗓音清清冷冷，拒绝了佣人的照顾。
佣人道：“安小姐，你不用跟我客气，是少爷让我来专门照顾你的，你可以叫我唐婶。”
“我说了不用。”安若尘嗓音依旧清冷，“你出去。”
这个貌美的女人俨然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唐婶想起顾洛珅的叮嘱，便顺着她的脾气，柔声道：“安小姐，您在这里换着衣服，我去厨房给你端点吃的。”
晚上十点。
唐婶从主卧出来，便敲了书房的门，在里面应了一声之后，便走了进去，一股浓烈的烟味扑鼻而来。唐婶像是没闻到一样，垂首汇报道：“少爷，安小姐喝了一碗粥和一碗汤，已经睡下了，情绪还算稳定。”
“辛苦了。”顾洛珅将烟头掐灭，嗓音有些沉哑，“这两天要辛苦你照顾她。”
唐婶点了点头，临走时，又回头看了一眼顾洛珅，杨城身份最尊贵的大少爷，向来矜贵沉敛，稳重绅士，现在却给她一种落寞孤寂的颓废感。她又看了一眼满地的烟头，终究还是劝道：“少爷，吸烟有伤身体，您少吸点。”
“出去吧。”
顾洛珅眉毛都没有抬一下，淡淡的嗓音将唐婶驱离。
他一个人在书房里，又吸了两根烟，沉郁的眼眸看着书桌上的“卖身协议”，终于长指捻断烟蒂，站起了身，高大冷硬的身影慢慢走出书房，朝主卧走去。
门关着，他和她，就隔着这一扇门的距离。
半个月来，每时每刻都在期盼她快点醒过来，让他有机会将他们的破裂不堪的关系修补一下，扳回正轨，慢慢地却发现，不过是痴心妄想而已。
尤其是在安若尘对他摆出了那样的态度之后。
所以顾洛珅手僵硬地垂在身侧，始终抬不起来，良久，才用尽力力气，转动了一下门把手，将门稍微推开了些，露出了一条缝。
然后便停住了进一步动作，不想打扰她，也不想看到她厌恶他的样子。
他就站在门口，垂着眼眸，又过了一会才动了动薄唇，磁性低沉的嗓音透过这道门缝传了进去：“若尘，我知道你还没睡。”
“你不要激动，我不是要来打扰你，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我来，只是想告诉你……”
他语气顿了顿，放在门把上的手一点点握紧，手背上渐渐暴起青筋，接下来吐出的嗓音却依旧沉静平缓：“你想要离开的话，我……放你走……”
“那份协议，我已经撕掉了，以后它再也不会限制你的自由了，我也不会再限制你的自由。”
“你要走或者留，都由你选择。”
“不过你现在还很虚弱，要走的话，也需要先再在这里多休养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