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安若尘几乎一宿没睡，一直辗转反侧到快要天亮的时候才睡着，而等安若尘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她看了一眼时间，整个人便震惊了，立刻去找手机，一个个未接来电就跳了出来，睡前发生的事情想的事情也悉数浮现在脑海。
她点开一看未接来电和未读微信，都是顾洛珅和靳哲轩的。
靳哲轩：“帮你请假了，好好休息。”
顾洛珅：“安若尘，你是不是忘了今天要去看守所会见犯罪嫌疑人？”
顾洛珅：“以后未经我同意的请假一律按旷工处理。”
顾洛珅：“回我电话。”
……
安若尘猛然想起今天要跟顾洛珅去会见另一个案件当事人，案件诉讼周期长，律师手上几个案件同时跟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安若尘因为昨晚那一出出，全然忘了下午要去看守所会见犯罪嫌疑人的事。
来不及多想，立刻拨通了顾洛珅的电话。
“终于醒了？”那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而又充满磁性，隐隐约约还有碰杯的声音。
安若尘懊恼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说：“我……我……”
“快换好衣服下来，我二十分钟后到你楼下等你。”顾洛珅嗓音淡淡，不辨喜怒。
安若尘立刻滚下床换衣服梳妆，一看镜子里的自己，很是憔悴无力，昨晚哭得太久，现在眼睛还是肿的。
安若尘只好化上淡妆，涂了眼影遮盖黑圆圈、用腮红提升气色。不管如何，她都不想在顾洛珅面前露出疲惫憔悴的那一面。
安若尘收拾好，匆匆下了楼，便看到顾洛珅坐在他的黑色宾利里，右手握着方向盘，左手手肘支在车窗上，黑色西装外套衣袖下刚好露出一小截白色袖口和名贵手表，深邃的眼神看向她时平静无波，抿着唇没有说话的他在此刻显得尊贵而疏离。
顾少爷和……私生女……她自嘲地笑笑。
她其实还没想好怎么面对这个现实，虽然昨晚靳哲轩说了那样的话，但是那只代表靳哲轩的想法。她无法确定顾洛珅会不会也跟靳哲轩一样不在意她的身世，不在意她的背景，而仅仅是在意她这个人，但是这样的事情……其实不太可能不是吗？
安若尘看着眼前尊贵完美的男人，第一次没有了坚持下去的勇气。
顾洛珅看她站在那里发呆，没有挪动的迹象，便沉声命令道：“上车。”
安若尘反应过来，一步步走了过去，钻进车里面。
鼻间能闻到淡淡的酒精味，联想到刚刚在手机里听到的声音，她想顾洛珅应该刚刚在应酬一个客户，不知道他喝酒没有？她又抬头偷偷看顾洛珅，顾洛珅的脸色没有什么异样，除了因为莫名的生气而有些淡漠之外。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一种预感，这样能近距离的和顾洛珅一起相处的机会，会越来越少。
顾洛珅刚刚已经留意到安若尘走路姿势有些微的不对劲，直到她系好安全带，淡淡地问：“腿怎么了？”
安若尘没想到自己尽量忍着膝盖的痛意轻快地走来，还是被顾洛珅看出了异样，她低下头说：“昨天不小心扭了一下。”总不能说被亲爸罚跪了两三个小时然后自己又走了两个多小时结果把膝盖给伤了吧。
顾洛珅也不拆穿她，继续问：“昨晚发生了什么？”
安若尘一愣，下意识地摇头：“没……没有啊……”
果然，不会告诉他，明明膝盖伤到了、眼睛哭肿了、黑眼圈很重，还是镇定自若地说“没事”。顾洛珅眸色沉了沉，不再说话，径自开车前往看守所。
安若尘安静地坐着，心里知道顾洛珅一定看出了什么异样，但是她不知道如何把昨晚的事情告诉他，也许面对靳哲轩，她能更坦然些，但是对于顾洛珅，她不敢……想到有被他嫌弃的可能，哪怕只是一点点可能，她都不敢。
就这样，安若尘和顾洛珅各怀心事，来到了看守所。安若尘心绪烦乱，问犯罪嫌疑人问题的时候都没了节奏，顾洛珅看出她的异样，便直接由他发问，将记录工作交给了安若尘。
回来的路上，两个人依旧没怎么对话，车里很安静。
安若尘静静地看着前面的路，心里想着，还在想顾洛珅到底有没有在意的人，会不会在意那个人的出身？
安若尘并不是一个容易情绪化的人，工作的时候会将个人情绪隐藏地很好，今天她的异样实在过于明显，顾洛珅侧头看她，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来，然而没有，安若尘脸上没有往日的笑容，昏黄路灯下神色有些惆怅，除此之外，他看不出什么来。
“昨晚和靳哲轩，到底发生了什么？”顾洛珅终于没忍住，问了一句。
“！”安若尘一愣，顾洛珅怎么知道的？难道是靳哲轩告诉他的？应该不可能，靳哲轩不是这样的人。
顾洛珅原本只是猜测，现在看安若尘吃惊的神情，便知道他们昨晚却是见过，在靳哲轩回墨城之后，也就是说凌晨三四点的时候。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到底做了什么，顾洛珅很想知道，原本就因为靳哲轩知道他不知道的安若尘的事而烦闷不已，现在简直要醋意爆发了。
一阵拉长的摩擦声，宾利停了下来。
“你还要装傻？”顾洛珅盯着她问。
顾洛珅在别人面前不知道是怎样的，但是在安若尘面前，不时地便会有生气的时候，情绪来得莫名其妙。安若尘觉得顾洛珅这种反应，颇有些吃醋的味道。她略微总结一下过去，似乎自那次在美国遇险之后开始，顾洛珅便总是这样，会给她一些很在意她的错觉，然后又毫不留情地将她打回现实。如果说这是一场游戏，那她一直心甘情愿地被顾洛珅牵着鼻子走，还在期待着好的结局。
安若尘唇角一勾，问：“如果我和靳哲轩昨晚真的在一起，又如何？”
顾洛珅的脸色便沉了下来，右手便握住了安若尘的肩膀，眸中情绪暗涌：“在一起做了什么？”声音也冷了几度。
安若尘能感受到顾洛珅语气中的不善，笑笑：“你这种反应，是在吃醋吗？”
“先回答我。”
顾洛珅依然盯着她，在等那个问题的答案。
安若尘垂眸，说：“昨晚被我爸罚跪，跪到半夜才回去，路上遇到了靳哲轩，他送我回来，就这样……”
罚跪？顾洛珅眉心一拧，便解开安全带倾身到安若尘身前，不顾安若尘的阻挡想掀起她宽松的裤腿，被安若尘阻挡，他沉声说：“让我看看。”
“我没有骗你。”安若尘皱眉，对顾洛珅这种检查性质的行为很抗拒。
顾洛珅命令道：“让我看看伤得严不严重。”
“顾洛珅，我现在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了。”安若尘静静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顾洛珅，“你明知道我一直爱着你等着你，却又一直装作不知道，对我好，却又非常刻意地和我保持疏离关系，让我忍不住产生各种错觉。像现在这样，好像很在意我一样，下一秒，又要告诉我只是作为同事和上司而关心我是吗？”
这番话说出来，就如当年向顾洛珅表白一样，花了她很大的力气。也许是因为私生女的身份让她切实地认识到彼此差距的悬殊，忽然就没有了跟着装傻的坚强和勇气。
顾洛珅抿唇，没有说话，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按照理性的他的做法，应该会跟她道歉，说不好意思，让她误会了，但是现在，他说不出那样的话。
安若尘笑容里带了几分自嘲，不去看顾洛珅，将目光放在路灯下的树木上，外面天色刚好暗下来，郊外的大道上没有什么来往车辆，很空旷安静。
“六年零三个月……”安若尘轻声说：“我喜欢你喜欢了六年零三个月，以前固执地说要等你，并且满怀希望地等你，追随着你的步伐，但是现在，我有些迷茫了……我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为什么？”顾洛珅忍不住问。明明安若尘放弃是他一直期待着的结果，但是此刻安若尘这么说出来，他心里会控制不住地慌乱。
“我只是因为家里的事情，更清晰地认识到我们的差距，如果你是因为我的出身而无法接受我，那我真的……无可奈何……”安若尘看向他深邃的眼睛，说，“如果真的是这样，请你早些告诉我，我不会再纠缠你了。”
顾洛珅眸色深了又深，手离开了安若尘，重新握住方向盘，冷毅的脸色掩住了所有的情绪，只是微微发白的手指关节却显示他内心的不知所措。迷茫的何止是安若尘一人，他也很迷茫很无措。
而就在这时，一阵枪声响起，把车里诡异焦灼的气氛打破，两人对视一眼。
“是枪声！”顾洛珅当机立断地发动车子，同时目光便扫到了后视镜上，在看清有两辆快速靠近的黑色车辆，已经副驾驶窗口伸出来的黑色物体，正在朝他的车上射击。
在大陆持枪是违法行为，他毕竟是学法之人，身上并没有带枪，以前张毅作为保镖会配枪，他便也没觉得有带枪的必要，现在才发现武器的重要性，没有武器只有逃跑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