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宗府。
欧阳宗拉着秦羽谈了许久。
时近子时。
他们两人才从屋内出来。
欧阳宗脸上的愁云已经消失,多了几分这两年从未有过的轻松。
任谁也想不到。
秦羽让欧阳宗向魏皇请三尺白绫,悬梁自尽,却令他倍感轻松,甚至将秦羽当成了好友。
“秦羽,今日跟你谈完之后,老夫感觉豁然开朗,欧阳氏族就交到你的手中,老夫就算死也瞑目了......”
欧阳宗送秦羽出府,虎步龙行,丝毫没有明日要向魏皇请死的模样。
也许对于欧阳宗而言,活生生看着欧阳氏族糜烂,一步步走向深渊,才是最大的煎熬。
死,可以解脱一切,让欧阳氏族得到救赎,保留干净的火种。
“欧阳宗大人,你能想清楚此事,主动伏法,对欧阳氏族和朝廷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于公于私,我都会兑现我的承诺。”
秦羽眉头轻皱,心中虽然轻松,但也沉重着。
但没办法,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沈冰岚跟在秦羽身旁,脸上还噙着震惊。
她实在没想到,秦羽竟将欧阳宗说服到了这般地步。
明明是秦羽要欧阳宗主动投案送死。
明明是秦羽要让欧阳氏族付出代价,将违法犯罪的人全部抓了。
但欧阳宗这个以脾气火爆着称的朝中宰相,却对秦羽极为尊敬,还要将欧阳氏族交到秦羽手中。
沈冰岚实在想不通,秦羽都跟欧阳宗说了些什么。
但府中那些手持兵刃的人,却依旧恶狠狠的盯着秦羽。
片刻。
秦羽和沈冰岚被欧阳宗亲自送出府,上了马车。
欧阳宗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转身回了府中。
他刚一入府。
三儿子欧阳南林和五儿子欧阳南渊便围了过来。
欧阳宗只剩下这两个儿子,其余三个儿子皆已战死。
“爹!您不是说要杀了秦羽那个卑鄙小人吗?!为何今日又将他给放走了!”
“是啊爹!难道您要眼睁睁的看着秦羽小儿,毁了我们的欧阳氏族吗?!”
欧阳南林和欧阳南渊两人,眼眸猩红,义愤填膺。
欧阳宗眼眸低垂,沉声道:“跟我来。”
他们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随后跟随欧阳宗向后院而去。
欧阳宗领着两人来到后院祠堂,严肃道:“跪下!”
“爹!”
“爹,你这是作甚?!”
欧阳南林和欧阳南渊两人,一脸困惑的望着欧阳宗。
欧阳宗眼眸低沉,垂眸道:“跪下!!!”
见欧阳宗动怒。
欧阳南林和欧阳南渊两人,只得跪了下去。
欧阳宗抬头看着列祖列宗的灵位,缓缓道:“今日爹让你们两人在祖灵位前起誓,今后你们要带好剩余欧阳氏族的人,听从秦羽的安排,不可让任何一个族人找他寻仇包括你们两人。”
此话落地。
欧阳南林和欧阳南渊两人,大脑轰鸣,犹如晴天霹雳。
他们都不是傻子。
欧阳宗一开口,他们就明白了什么意思。
欧阳宗向秦羽妥协了,要向朝廷自首。
“爹!你不能啊爹!我们走就是了,天下之大,我们还逃不过朝廷的缉捕吗?”
“是啊爹!您不能糊涂啊!秦羽就是一个无耻小人,您万不能听信他的谗言啊爹!”
他们两人瞬间泪流满面,声嘶力竭。
“跑?”
欧阳宗不禁冷笑一声,席地而坐,望着祖宗灵位,“我们往哪里跑?欧阳氏族千余号族人往哪里跑?我早就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了。”
“其实即便没有秦羽,我的脑袋早晚也得掉,欧阳氏族也早晚要被查,我们帮欧阳氏族的人推翻了地主豪强,却让他们成为了更凶恶的地主豪强。”
“那就意味着,欧阳氏族早晚也要被推翻,秦羽说的没错,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并且有承担代价的勇气。”
“我真后悔,后悔当初开了给族人徇私枉法的口子,到如今已是一发不可收拾,我的放纵害了他们,这是我欧阳宗的罪过。”
“但我还是有私心的,因为我知道我早晚有被抓的一天,所以我不让你们两人做官,不让你们参与家族中的任何事,就是为了给你们留个清白身,留一条活路。”
“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没错,但我也确实该死,我对不起原州百姓,对不起欧阳族人,更对不起陛下对我的信任与栽培!”
“孩儿们,让爹走吧,爹累了,爹真的累了,爹不想再背着这样的罪孽活着了,我现在活着的每一天都是煎熬,我是欧阳氏族的罪人......”
欧阳宗说着,已是老泪纵横。
事情走到今日这个地步,已没有挽回的余地。
欧阳宗也已认命。
“爹!”
“爹啊!”
欧阳南林和欧阳南渊两人,抱住欧阳宗,痛哭起来。
他们两人哭的撕心裂肺,也终于明白身为朝廷宰相的爹,在如日中天时,却阻止他们两人染指官场的原因。
良久。
欧阳南林和欧阳南渊两人重新跪在了地上,“天地鬼神在上,我若向秦羽报仇,让我夭寿短命,一生无一日安宁,死后入十八层地狱,受尽折磨,来世悲苦,恶父毒母......”
他们两人这毒誓发的不可谓不重,不可谓不恨。
欧阳宗这次是下定决心,将欧阳氏族内的毒瘤给清了。
所以他绝不允许族人再干傻事。
欧阳宗看着他们两人,缓缓开口,“明日爹就去皇宫自首,族中那些触发律法的人也会遭受刑罚,这是爹和他们的罪有应得。”
“明日,你们两人带着为父的尸骨回原州去吧,秦羽会给欧阳氏族安排好一切,你们要带领族人们好好活,自食其力,再不要不劳而获。”
“今后欧阳氏族的人还可以读书,还可以习武,还可以入朝为官,还可以入军为将,一切都靠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欧阳南林和欧阳南渊两人早已是泣不成声,给欧阳宗磕着头,“爹,孩儿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