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月光皎皎,晚风温柔,房子赋照例携琴走上皓月楼的顶层。
盛国人只知丞相房子赋常在皓月楼对月抚琴,却不知其缘由。
他们只当房子赋是钟爱抚琴,钟爱皓月楼下的那片东江水。
只有自小便跟随房子赋的小厮知晓,他的琴是为谁而抚。
在房子赋还不是盛国丞相时,他有位自小一同长大的挚友皓。
他们在懵懂无知时就在一起玩闹,他们一起爬树抓鸟,打马遛狗。
他们兴趣相投,志向相同。
读书时,两人的才智不分上下,互相许下统一三国的宏愿。
在学习之余,两人亦钟爱音乐,子赋抚琴,皓吹箫,二人琴箫相合,互为知音。
他们本该一同成为盛国朝政上两颗无比璀璨的星。
可天妒英才,十三岁那年,皓意外去世,而夺走这位少年性命的正是皓月楼下的东江水。
那日,房子赋与皓相约东江,两人游湖合奏,好不快活。
房子赋却忽而跌落水中,他不会游水,因而拼命呼救,皓毫不犹豫的跳江将他救起,可他自己却被江水吞噬,魂归东江。
这是房子赋不为人知的心病,自那以后,他便常至东江边上为归去的挚友抚琴,期待着那消失的箫声能再一次响起。
而这栋皓月楼也是房子赋为怀念皓而暗中出资所建。
他低头抚琴,目光时不时看向楼下寂静的东江水。
古人曾抚琴招魂,可他的琴已为皓弹了十二年,可他却从未在东江之上见到皓的魂魄。
他是不是生气了,所以一直不肯见他?
余光中忽而出现一艘船,那艘船像极了当初他和皓乘坐的船。
他的手微微一颤,从未出错的曲乱了一个音。
那船缓缓向他驶来,而他的眼前也浮现出他和皓的曾经。
乌黑的船舱内忽而跳出数十位黑衣人,房子赋的心神被一声高昂的“保护丞相”拉回。
寒光闪烁的利爪从船上如同飞箭般射来,它狠狠地扎入皓月楼顶层下的外壁,黑衣人们依靠着此物鱼贯而入。
房子赋快速收琴退后几步,他武功不济,所以这种时候也帮不上什么忙。
“丞相大人,我们快走!”
“好。”房子赋转身离开,他脚步匆匆,却丝毫不耽误脑子的运转。
究竟是谁要杀他?
“丞相,快走!”
不绝于耳的惨叫声越发近了,这帮黑衣人比他想得还要厉害。
盛国内有此能力的人不会杀他,而想杀他的人没有这样的实力。
那么……这帮人只能是他国派来的了。
他脑中灵光一闪,明白了黑衣人们的出处。
三道银光从他眼下闪过,那寒凉锋利的东西几乎是贴着他的喉咙而过,他能感受到那东西划破空气所带来的气流。
他惊讶回头看向银镖的来处,二楼的楼梯口正站着一位身材高挑的黑衣人。
他自幼便过目不忘,而这样的人,他在几年前曾见过一次。
他眯了眯眼,道,“又是你。”
那人却不答他,只是向他掷出数枚飞镖。
“丞相小心!”
房子赋身边的死士,以身为盾,将他护在身后。
而这镖上显然抹有剧毒,保护他的死士在中镖后,接二连三的倒下去。
来人的武功深不可测,几招之间便将房子赋身边的死士杀了个七七八八。
房子赋不敢逗留,连忙向下跑去,只要他能撑到金吾卫前来,便可安然无恙。
那人似乎也知道他的打算,不要命的越过他的死士冲上前,一枚又一枚闪着寒光的飞镖向他而来,而他的身边已是空无一人……
飞镖即将没入他的心脏,而他已是避无可避,忽然,一位身姿曼妙的女子扑在他的身前,高声道,“丞相快走!”
房子赋瞧着她温婉的脸,一时愣在原地,“你……”
“丞相快走,不必管我。”
房子赋眼神闪了闪,欲转身离开,可他的去路也被人拦住了……
他闭眼哀叹,真是天要亡我。
看来他是等不到金吾卫了。
他睁开眼,眼前是波光粼粼的东江水……
临死之际,他竟扬起一抹笑。
也好。
皓,阴阳相隔十二年,我们又能相见了。
“丞相!”白芷撕心裂肺地嘶吼,她双目欲呲,却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飞镖没入他的胸膛。
此时,迟迟未到的金吾卫终于骑马而来。
黑衣人们见任务完成,毫不犹豫地四散而逃。
“丞相!”白芷身中毒镖,已是强弩之末,可她却强撑着身子,跌跌撞撞地爬到房子赋身侧,哭喊道,“丞相。”
房子赋咳嗽不止,他闭上眼无力地说,“我死后,将我的尸体投……投入东江。”
白芷已然哭成了一个泪人,“丞相,你一定不会有事,一定不会。”
她说着,竟开始动手撕扯房子赋的衣衫。
房子赋原本已经闭上的眼猛地睁开,仿佛受到巨大的惊吓。
“你……你要干什么?”
“丞相,我帮你把毒吸出来,吸出来就没事了。”
“丞相,你一定不会有事,你不能死,不能死。”
说话间,白芷已经扯开他的衣襟,他本想制止白芷的所为,可他毒入骨髓,又怎敌得过白芷的力气?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衣服被白芷扯开,看着她俯身吸吮他伤口里的毒血。
“白芷,没用的。”房子赋靠在墙上,无力地说,“那帮人的镖上抹了剧毒,你这样是吸不出来的。”
“毒已经渗入我的五脏六腑了。”
“不,一定有用。”白芷不肯放弃,“我幼时被蛇咬了,母亲也是这么为我做的。”
“我一定可以把毒血吸出来。”
房子赋的意识越发不清,毒素侵入他的大脑,他不由开始昏昏欲睡,临睡前,他最后看了眼楼下的东江水,而后又看向趴在他身上的白芷,他轻声道,“你不该为救我搭上自己的命。”
盛国的金吾卫极为棘手,哪怕容慎他们的速度已经很快,可还是折损了几人,方成功逃出城。
他怕连累到谢春朝,让手下们分八个方向而逃,以作迷惑。
而他本人在确定身后并无追兵后,方快速前往和谢春朝约定的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