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用右眼看见许力贤的印记了?”
季阿公似乎清楚辰风的眼睛能够看到什么东西。
辰风摇头说道:“不是,我以前见过有一个人被这样抓到树上去。”
那种情况只有他用右眼看的时候才行,不过刚才的时候辰风一心只想着如何杀死执天者,并没有去在意这件事。
季阿公微微皱眉:“你以前见过?”
“我上次去过一个名为秦站的时候见过。”
辰风如实说道,他知道季阿公也是个镇灵师,不会害他,也就没什么好保密。
季阿公沉思了片刻,又问道:“是谁教你气诀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辰风迟疑了一下,说道:“我师父叫顾怀山。”
季阿公皱起眉头,有些恼火地说道:“想想也应该是这个家伙!”
“季阿公,您认识我师父?”辰风惊讶道。
季阿公捋了一下自己短短的白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道:“不管怎样,都不重要了。今天是许小娃子的婚礼,不能让他变成丧礼才是。”
辰风精神一振,问道:“我该怎么把他救回来?”
季阿公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救他的事情不急,但在这之前,你要先明白,我们村庄的过去,我们村庄的人又是怎么回事,这和如何救他有很大的关系。”
辰风精神一振,这也是他一直想知道的事情,村庄的怪物是怎么一回事,许力贤又是如何变异的。
他迟疑道:“被我杀掉的那个人说,我们村庄是一个古老的部落,但我想这个部落……”
其实他心里隐隐有了一些答案,只是没法证实罢了。
季阿公叹息了一声,说道:“我们村庄确实是一个古老的部落,年代很早之前,可以追溯到你想象不到的年代,这涉及到古老的一个诅咒,来自我们村庄的诅咒。”
“诅咒?”
“是的,一种诅咒。”
季阿公的语气有些悲悯与惋惜:
“在那个年代,有很凶猛的野兽,人在其他凶兽面前,真的不算什么。为了存活下去,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便有了这么一个被奇怪的村落,用某种手段强行得到了凶兽的血脉,只是为了对抗那些凶兽,让自己更好地活下去罢了。”
至于是什么手段,辰风似乎也不需要多问,可以解释为一种强大的灵器。如果优孟面具可以夺走一个人的脸,那么有种灵器将人变成凶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季阿公继续说道:“实际上这种兽血并不碍事,也不会对人造成什么麻烦,但他们很快发现,如果你想要利用这种能力,你就必须先饮用同类的血。”
“同类的血?”
“是的,我们村有两个姓氏,许氏与楚氏,两个族氏先人利用某种凶兽,掺和了古怪的诅咒,只有互相饮用自己人的血,才能够拥有强悍的凶兽能力,在村庄遭受生死大劫的时候,必须出几个人,通过变异来保护自己的村庄。”
季阿公叹息道:“在那个年代,这是保护自己村庄最好的办法,不到万不得已生死存亡的时候,不会使用这种办法。每个人的体内都得到了这种诅咒,每个村民在出生开始,就必须具备随时为村庄献身的准备。”
“可是变异会导致自己失去人性,是这样吗?”辰风问道。
季阿公无奈点头:“是的,牺牲自己保护村人,这是他们的使命——但实际上我们村庄的人,每个人都有选择的余地。你可以从出生到死亡,都作为一个普通人,正常娶妻生子,经历生活百态,生老病死。只要你不去触碰同类的血,你就是一个正常人,可是——”
季阿公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他的呼吸有些不顺,停了许久,才继续说道:
“身为许氏的族人,不能触碰楚氏族人的血,楚氏族人的血也是如此。一旦你喝了对方的血,哪怕是一小滴,你也会发生异变,变成你所见到的怪物,开始对鲜血有着难以压制的渴求。”
季阿公看着村外的黑暗,那里有潜伏的怪物在轻声咆哮着。
“他们为了保护村人,自己选择变成怪物,去抵抗外敌,去与入侵者厮杀,他们都肩负着自己的使命,每一个变为凶兽的人,都是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
辰风吃惊地听着季阿公的故事,他也没想到自己村庄竟然还有此等往事,那些村民为了保护村庄,选择了这种方式来应对危机。
“也就是说,村庄的这些凶兽都是为村庄牺牲自己的族人?”辰风问道。
“是的,曾经那个年代,每当村子遇到危机时刻,就有族人挺身而出,具体多少人视危机的程度,每次几乎都至少有一个或两个甚至十几个村人变成凶兽,去击退外敌,可是当他们击溃了外敌——”
季阿公声音有些沉重,他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这些变异的族人会逐渐失去人性,无法控制自己,在七天之后,将会永远成为凶兽形态,这个过程无法逆转,他们只能永久成为一只凶兽!”
辰风喉咙动了动,却是没有说出话来,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变成凶兽后,他们骁勇善战,速度快,杀不死,可是也变得非常嗜血,没了人性,兽性占据了上方,他们就会出去袭击普通人,将人吃掉——这些凶兽给许多其他村里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人人喊打,留下了很多恶名,最为流传的一个名称,便叫年兽,或者说夕兽。”
“夕兽?除夕?”
辰风惊诧地看着季阿公。
华夏古老的夕兽,也叫年兽,除夕与过年,所有人都清楚的习俗,就是与这种凶兽有关系。
最为流传的版本是,每到年关,都会有一种夕兽下山吃人,这个时候人们只能四处逃散。在经历了多年的惨痛教训后,大家逐渐发现夕兽最害怕的只有三样东西,火焰,炮竹声,火红的颜色。
这也是过年烧火围炉,燃放炮竹,贴红色春联的由来。
季阿公苦笑叹息:“你很难想象得到,华夏这么多年的春节习俗,居然就是为了庆祝或者防着我们村庄的族人。”
季阿公说到这里,重重地咳嗽起来,辰风连忙伸手帮季阿公拍了拍背,他缓了口气,继续说道:“我们意识到,不能让这些变异的族人出去害人,所以在村庄里建了一个阴阳阵法,任何为保护村子而变异的族人,都必须在完成任务后,被强行送入到村庄的阴面,永远困在这里。”
这些怪物是村子里的功臣,又很难杀死,大部分人都是在变异之后,为了不出去伤人,利用自己残存的意识,自己进来的。
他们被困在兽皮下,也没法死去,就这样永远活在村庄的另一面,默默地以另一种方式守护村庄。
辰风心里对这些杀不死的怪物突然有了难以言状的情感,他们替村庄御敌奋战,战斗胜利后,却成为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只能待在村庄的囚笼里,看着村庄另一面的族人活着。
也许对这些勇敢的人来说,能够看着自己的后代安稳地活着,便是心安。
“这些怪物都是人,当一座房子里人气高涨的时候,他们会被吸引过去,也许是残存的人性,他们也渴望团聚。所以像镇灵师那样感官灵敏的人,是能够察觉到怪物就躲在房子的墙里。”
季阿公顿了顿,继续说道:“无论是过年,还是结婚,只要房子里有人,夕兽就会盘踞过去,但他们不会袭击自己的族人,只会袭击陌生的人,这是他们的本能,因为他们变异的目的就是想要保护自己人——唯一驱散这些怪物的,只有鞭炮,火焰之类的东西。”
辰风默默地叹了口气。
那天辰风去拜访季阿公的时候,季阿公知道土屋被挖出来的事情,他立马就带着鞭炮去了现场,而许力贤当时在看见季阿公放鞭炮的时候,也是吓得反应异常。
怪物在村庄里袭击楚金林,祸斗吐出了火焰,就把它给吓跑。
婚礼上,村庄里的怪物都聚集到了许力贤家里,辰老爸和楚洪辉原本在商量放鞭炮的事情,但随后他们就先被抓了进来。因为执天者很清楚,一旦燃放鞭炮,就会将这些怪物给惊走,功亏一篑……
那些怪物在婚礼上掳走了那么多的村民,可是也没有去袭击他们,只是把他们抓回到各自的房子里,用奇怪的方式保护着自己人。
而村子里袭击楚金林的怪物,是变异的许力贤。
本来他也不会袭击任何村人,当时他必然是被执天者控制,变得没法辨别自己族人,迷失了自己。
身为镇灵师,辰风见过的东西都非常古怪,他可以接受有年兽的存在,毕竟自己口袋里还有一只来自山海经传说中的傻斗斗。
但对于这件事仍然很震撼,吃人的夕兽,居然是人变的。
而这些人,变异的原因,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村庄。
“夕兽,并不是什么特定的怪物,它本来也是人。在我们村庄,除了我,还有你,以及你爸爸外,剩下的所有村民,血液里都流淌着年兽的兽血。”
季阿公叹了口气,眼里出现了一丝深深的悲悯:“现在的时代与以往不同,没有各种厮杀,也不需要再变异。按理说没人会出事,许小娃子应该是什么时候误吞了我们村庄哪个人的血,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但应该就在这七天内。”
辰风脑海里闪过一道光芒,季阿公不清楚,他却是记得很清楚。
自己刚回来的那天,特意去了楚小梦家里,当时许力贤在帮助楚小梦收拾旧东西。那时候翻出了一个铁盒子,里面有一张某个男子的年轻照片。
许力贤以为那是他的岳父楚洪辉年轻的照片,为了给未来岳父留个好印象,还夸岳父年轻很帅,结果发现那张照片是楚小梦的妈妈年轻时候认识的另外一个男的。
楚小梦见怪不怪地拿过那个铁盒,随后手不小心被铁盒刮出了一个小伤口来。
就是那个时候,许力贤心疼地把楚小梦的手指放进自己的嘴里,想要帮忙用唾沫止血。本来只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夫妻恩爱小事,却没想到埋下了这么大的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