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这是龙眼川丹汤,刚好入口,奴婢服侍着您喝了吧!”碧树端着一只哥窑葵口小碗走过来说。
福妃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说道:“够了。”
碧树便把碗放下,用帕子仔细地给福妃擦拭唇畔。
“把姮照叫进来,”福妃说,“就叫她一个人进来,你们都不必跟着。”
碧树答应了,拿了碗出去。
对薛姮照说:“娘娘叫你进去呢。”
薛姮照神色如常,但心里却清楚,怕是已经关系到自己还能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
福妃不喜欢浓烈的香气,只在天气溽热或潮湿的时候才焚一炉蕙草香。
也不喜好艳丽繁复的颜色和花样
因此她的屋子总显得格外简素。
“娘娘。”薛姮照来到福妃面前,轻轻叫了一声。
福妃却不说话,而是用沉静的眸子定定地看了薛姮照好半晌。
薛姮照当然不能与福妃对视,她微微低着头,只是静静地站着。
“今天的事你可知有多凶险吗?”福妃开口问道。
“奴婢知道,奴婢也吓得要死。”薛姮照说。
“在太医院的时候,太医说要给县主换上义眼,县主口口声声说要你的眼睛。你究竟因为什么恶了县主?”福妃说到这里停住了,等薛姮照开口。
在太医院的时候,姚万仪口口声声要挖薛姮照的眼睛,这让福妃很有些不安。
她隐隐觉得今天的事和薛姮照有所牵连,但又不确定。
“奴婢也不知道究竟因为什么,甚至从未与县主说过一句话。”薛姮照摇头。
有些事情是不能说的。
这件事本就和福妃没有关系,她不知情还好。
如果知道了,对她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你当真不曾惹恼过她?”福妃再一次追问。
“奴婢哪里敢?奴婢未入宫之前,常年在东都祖母身边侍奉,于京城中人鲜有瓜葛,”薛姮照剖白,“更遑论如今奴婢身份低贱,谨小慎微还怕出错,哪里还敢主动招惹?
县主是何等尊贵受宠,奴婢是想巴结也巴结不上,想得罪更是得罪不起。”
福妃自然早就知道姚万仪嚣张跋扈,她只要是看谁不顺眼就一定会难为对方,除非对方的身份地位高过她。
也许姚万仪说要薛姮照的眼睛仅只是因为薛姮照的眼睛生得美。
反正以薛姮照的身份,是绝不可能主动招惹姚万仪的。
“罢了,既然你不知情,那也就算了。我已经在皇后面前劝谏过了,不会再用人眼了。”福妃心中的那点疑虑也被打消。
薛姮照不是轻浮之人,相反她难得的稳重。
“奴婢多谢娘娘大恩,替奴婢消了这无妄之灾。
但终究给娘娘添了烦难,若姚县主依旧要奈何奴婢,奴婢绝不拖累娘娘。”薛姮照说着跪了下去。
“起来吧!你不须如此。一来你在我这里本就是有功之人,能护着你,我自然要护着。
二来如果你真是哪里做的不对,自有宫规惩处。”福妃说道。
言下之意是姚万仪想要凭空为难薛姮照也是行不通的。
“多谢娘娘,奴婢知道了。”薛姮照越发觉得自己没有看走眼。
福妃是个外柔内刚的人,她只是习惯于不争不抢,但也绝不是人们以为的软柿子。
这让薛姮照对以后的事更加有把握了。
“唉,谁想到今天会发生这样的事呢?想想真是叫人后怕。”福妃说着叹息一声,不管怎么说,也是在她芙蓉宫出的事。
“出了这样的事,人人心中都不免戚戚,但一来这事情不是娘娘牵头,二来皇后本就极其信任娘娘,所以终究不会怪罪到您的头上。”薛姮照解劝道。
“是啊!如果不是你先前给我出的那个主意,皇后是不可能那么信任我的,或者说她不会那么顾及我的颜面。”福妃和皇后相处了十几年,对她的品行脾气还是很了解的。
如果不是之前薛姮照教她的那一套替皇后消灾挡厄的说辞,今天皇后无论如何也要申饬和责罚她的,不为别的,就为了出气。
但如今的皇后已然把福妃当成自己人,所以总是处处留情面。
“那是娘娘您福泽深厚,一项为善的结果。”薛姮照从不给自己兜揽功劳。
“好了,且往后看吧!但愿县主不要再闹了。”福妃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你也下去吧!我一个人静静。”
宫外,金玉娥正带着伺候她的两个下人在姚万仪赏她的那处宅子里。
她满意地打量着屋子里的陈设,唇边挂着不加掩饰的笑意。
“金姨娘,您说的那箱子东西,我已然寄出去了。”金玉娥身边的婆子说,“您可真有孝心。”
金玉娥得了势,自然记挂着爹娘兄弟,准备了些金银细软衣料药物,装在一个箱子里,叫下人寄到她爹娘流放的地方去。
她为人圆滑,又会小意笼络,所以这两个下人对她很是殷勤。
“什么孝心不孝心的,我便是有十分的孝心,现在也只能用上三分罢了。”金玉娥远远不满足。
可有什么办法呢?她爹娘是被皇上责罚去流放的,除非皇上收回成命,否则他们家人一辈子别想回京。
姚万仪给的的这处宅子虽然不大,可也够他们家人住了。
若是能回到京城,在这里住着,岂不好些?
“姨娘你是个有大本事的,得了县主的青眼,将来未必就不能把你家老爷夫人重新接回京城。”婆子连忙奉承道,“现在咱们家,谁不高看你一眼。”
金玉娥的风头太盛了,以至于把正室都比了下去。
张昌隆的爹娘已经在商量着让金玉娥想办法,把张昌隆的职位再往上升一升。
其实不用他们说金玉娥也有这样的打算,但不是现在。
她有她自己的盘算,那就是她不能一直做妾。
张家人对她好是因为她有用,但他们并不会轻易把自己扶正。
“成了,隔三差五到这儿来看一看,歇一歇也就够了。叫他们把马车拉过来,也该回去了。”金玉娥不无留恋地看了一眼这屋子。
当她坐上马车从街东边走出去后不久,从西边就来了一队官兵,将这里查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