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百目屠龙
果不其然,当日刚过午时,府上又有小黄门到访,带来了灵帝免除潘凤现在所担任的右都侯旨意,正和徐庶的分析一模一样。
而潘凤三人也早就做好了搬家的准备,待到送走小黄门,便将令印官服留在府中,并撰写了一份字据,托门人转交给右都侯丞,如此算是完成了官职的交接。
随后三人带着细软便登上了马车,离开了宽阔的都侯府。
而如今潘凤没有了官身,也不再是孝廉身份,当务之急自然是要寻一个住所。而在徐庶猜到皇帝会有此一招之后,潘凤便已经开始考虑这个问题。而思来想去,潘凤最终还是命车夫来到了一个略显冷清的府邸门前。
府上牌匾,写的正是:槐里侯府。
由于知道自己的这个请求可能有些冒昧,潘凤并没有和往常一样直接往府中走去。而是独自一人下了马车,无视了常年大开的府门。而是准备恭恭敬敬的扣动门环来拜见这位对自己无私帮助的老人。
可还不等潘凤够到门环,皇甫嵩略显不耐烦的声音就遥遥传入了他的耳中。
“小子,行了,和老夫还客气什么。你的事老夫都听说了,老夫这里别的没有,就是空屋管够,快进来吧。”
潘凤闻言,向着府中一拜,牵着马车向槐里侯府中走去。
……
潘凤此来雒阳,并无久居的打算,所以生活上自然也是一切从简,并没有置办什么大件的物件。而他自己加上徐庶牵招以及那名游府来的车夫,一共也只有四人,搬入新居自然也没有耗费多少时间,很快就全部安置妥当。
仅仅一刻钟之后,潘凤坐在皇甫嵩对面,抓着一颗黑子显得异常纠结,不知道手中的棋子究竟该落到何处。
经过此前与荀彧荀攸的对弈,他对于围棋算是有了初步的了解,但这点水平对上退休大爷皇甫嵩而言,简直就如同幼儿园挑战泰森一般,实在是有些不知死活了属于是。
皇甫嵩则端着一杯淡茶,看到潘凤的模样,轻啜杯中茶水,看似漫不经心的道“为将者,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潘凤明显皇甫嵩这是有意在指点自己,礼谢一声后便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但在看到面前几近满盘皆输的局面,不知不觉又露出了愁容。
皇甫嵩吹吹杯中飘浮的茶叶,强压下心中的笑意,又轻声道
“为帅者,为万军之表率,若因一时之得失而尽显愁容,帐下将士又岂能奋勇为战?”
潘凤点点头,努力让自己的情绪不被举目皆危的棋局影响。
但皇甫嵩却仿佛是有意戏弄他一样,对于许多处本可以轻松拔除潘凤棋子的地方却专程留出了一线生机。
就这样跌跌撞撞,潘凤又强撑了近百目。
而在这时,皇甫嵩却是突然放下手中茶盏,很是高深莫名的笑了一声,随后目光突然锐利似箭,手指轻轻一勾,棋篓当中立刻有一颗白子飞将出来,重重一声落在棋盘当中。
与此同时,皇甫嵩周身更是展现出了一股极为恐怖的气势,发须皆是飘起,让对面的潘凤感到了莫大的压力。
“屠龙!”
而就在潘凤有些发愣,险些下意识启用【天假其便】准备谋划跑路时,皇甫嵩却突然大笑起来,活像个七十岁的孩子,全无之前那种德隆望尊的威严之感。
“哈哈哈!百目屠龙,纵览名家棋谱,何曾做到过老夫今日这般壮举!”
说完,便一脸兴奋的开始提棋盘当中的潘凤落下的黑子。
一连提了许久,潘凤看的都有些累了,皇甫嵩却显得精神头十足,在提完小山一般的棋子之后,甚至还饶有兴致的在棋盘旁又确认一遍,看的潘凤目瞪口呆。
他实在是没想到在军中以威严示人的前车骑将军皇甫嵩,私下中竟还有这般老顽童的一面。
此番棋局之后,皇甫嵩乐了许久,才恢复正色询问起潘凤关于修行上的事,潘凤想到那两块玉碟当中起码是地品的武技,不由有些尴尬,以他本身的悟性而言,这两门武技实在太过高深。最后只得言说自己天资愚钝,还未研习入门。
在为潘凤讲解了许久的功法窍门之后,时间竟已不知不觉见晚。而今日皇甫嵩明显心情大好,便提出留潘凤共同进餐。潘凤想到牵招徐庶等人,便趁此机会将牵招徐庶引见给皇甫嵩,经得几人同意后,一起共进了晚餐。
而在吃饭过程当中,皇甫嵩对于牵招似乎格外关注。潘凤明白,皇甫嵩可能多半猜测到了牵招的身份。而他对于皇甫嵩自然是非常放心,根本不觉得这位德高望重的老者会有与十常侍同流合污的可能。
毕竟,以皇甫嵩在军中的实力和地位,若是肯折腰打点关系,恐怕早已位极人臣,哪里轮得到屠户出身的何进担任大将军。
于是在饭后两人独处的时候,潘凤便将牵招的身世和盘托出,并拜托皇甫嵩能否帮忙提醒远在荆州的史路,小心十常侍的迫害。
皇甫嵩答应下来,当即就书写了一封书信,密封加盖了漆印之后让潘凤投送到了驿站中去,正是寄往潘凤曾经拜会过的颍川太守李旻手中。
而在投送完成,潘凤从雒阳驿站往槐里侯府中赶时,早已天色昏黑,路上也基本看不见了行人身影。
看着天空当中的漫天繁星,潘凤不由放慢了脚步,仰头欣赏观瞧了前世难得一见的星光盛况。
走到槐里侯临近街道时,潘凤却突然听到旁边屋顶上有轻微的脚步声响。他抬眼看去,果然在觉察到一个遍体笼罩在黑色夜行衣下的身影,正在屋顶上飞快跃行。而此人的目标,似乎正是槐里侯府!
虽然按理来说,自己既没有穿利于隐蔽身形的夜行衣,也没有刻意压低脚步声音,对方应该早已发现了自己的身形,但似乎是将自己当成了寻常的路人,并不想多此一举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
可潘凤却不打算因此而放过对方,虽然和皇甫嵩相识仅仅月余,他却早已将皇甫嵩当成了亲人一般,此人多半意欲夜探侯府,潘凤自然不可能让他如愿。
潘凤纵身攀跃,几下便也到达了屋顶之上,毫不掩饰自己的身形,大摇大摆跟随在对方身后。
黑衣人注意到身后有了追兵,隐藏在黑色面罩下的神情当即一变,脚步轻点,当即飞跃向对街,似是想要以此来摆脱潘凤的追踪。
潘凤虽然没有对方这般出众的轻功,但眼下又不用隐蔽身形,闹出再大动静也无妨,已是骁将境界的他又怎会被这五丈宽的街道难住。后退几步,借助助跑的势能也顺利来到了对街的屋顶之上。
而同时,因为承受不住潘凤这么大的动能,他脚下的一片瓦片碎裂,顺着屋檐掉落了下去,惊醒了院中的主人。
听着院中的谩骂声,黑衣人意识到了不对,当即纵跃而下,来到了街道当中,随即狠狠剜了潘凤一眼,像是在用目光言说自己的恨意。接着头也不回顺着街道飞速向远处奔去,似是放弃了今夜的计划。
黑衣人是放弃了,但潘凤可并不打算因此而放过他。
向院中抛出一把铜钱,算是弥补破坏瓦片的损失。潘凤脚下运转四方行,也跃下屋顶,循着黑衣人的踪影追寻而去。
眼见潘凤再度跟了上来,而且不断在拉近彼此的距离,黑衣人明显有着惊恐。但在如此紧要的关头,黑夜人的速度却并没有进一步提升,似乎他只是掌握一门精妙的身法,真实境界却只是寻常。
而为了搞清楚对方的来历,同时也为了防备对方可能准备的杀招,潘凤并没有急于追上去,而是刻意保持了一小段距离。既保证了以对方现如今的速度根本不可能摆脱自己的追踪,也为自己留出充足的闪避范围。
犹如猫戏老鼠一般,潘凤与黑衣人一追一逃,在附近的城区兜兜转转奔行许久,最后黑衣人慌不择路,竟跑进了一条死胡同。
看着身前高耸如同山峰一样的城墙,黑衣人明显一愣,但在看到身后缓缓逼近的潘凤之后,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艰难的决心。
只见黑衣人在继续奔行的途中,突然轻挥衣袖,一道明黄的符篆迎风见长,转眼就化作了一只硕大的符鸦,黑衣人一跃跳上符鸦背后。而不必主人任何吩咐,这只仿佛凭空出现硕大符鸦便载着黑夜人腾飞而去。
潘凤见此情景,只好停下了追击的脚步。他可没有王越那般踏空而行的能力,面对雒阳城高达八十一丈的高墙,实属束手无策。
而当黑衣人所乘符鸦将要飞跃雒阳城墙的时候,城头上的守军却也发现了其身影,当即二话不说,便向其发动了攻势。
一时间,十数道刀芒剑气齐齐奔向黑衣人,黑衣人所乘符鸦却是突然符光乍现,将这些攻势全部挡下。
而注意到城头上的攻势,符鸦更是近乎垂直的攀升,片刻便来到了百丈高空之上。即便距离城头也有二十余丈的距离,早已超出了正常武技的威力范围。
见此情景,城头上值守的军官毫不犹豫启动了身旁的机关,一张巨大的玄墨色床弩随即缓缓启动,其上也是一根同样巨大雕翎弩箭。而在弩弦在逐渐绷紧的过程当中,不断发出骇人的巨大声响。
而在巨弩拉张到极限之时,原本黝黑的弩身不断泛出淡淡的金光,金光如同薄雾一样向着雕翎弩箭汇聚而去。原本金铁铸就的弩箭很快就被金光所笼罩,通体泛着圣洁的光辉,最后更是化为一道金光离弦而去。
伴随着阵阵风雷之声,金光弩箭如同撕裂了空间一般,转瞬间便来到符鸦身前。
面对金光弩箭上骇人的威势,黑衣人不由惊慌失色,急忙策令符鸦向着前方俯冲下去,险之又险的避过了金光弩箭,让潘凤颇为失落。
可就当潘凤以为会让黑衣人就此逃掉之时,片刻之后远处云层当中似有闷雷炸响,原本应该消失在天际的金光弩箭竟又从远处呼啸而回,耀眼的金芒带着无匹的威势再度袭向符鸦,明显不撕碎敌人就誓不罢休。
黑衣人眼中闪过浓浓的惊惧之色,在这生死关头,他竟像是慌不择路了一般,在百丈高空之上从符鸦背上纵跃而出。
“轰!”
符鸦与金光弩箭撞击在一起,符光和金光杂糅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绚丽的大火球,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之声。急忙相隔百丈之远,潘凤都感受到了那种恐怖的威力,几乎不下于当日他用赤霄斩出的那一剑之威。
而在百丈高空之中,纵然已经奋力跃出,但黑衣人却还是没有彻底逃出空中那场爆炸的波及范围,身上包裹严密的夜行衣破碎,露出内里的黄色衣衫,只是不知为何,潘凤却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在半空中跌落了十几丈后,黑衣人总算在空中调整好了身形,再度一挥衣袖,又是几道明黄符篆迎风见长,转眼化作了一只只全新的符鸦,将主人稳稳的承接住,随即又结成雁阵一般,护送着黑衣人向着远处飞去。
眼见黑衣人成功逃走,潘凤便回到了槐里侯府中。刚一进府门,就收到了皇甫嵩的传音,将他叫到了自己房中。
“刚才城中发生了何事?为何老夫感受到了昔年黄巾贼党的气息,并且西边城头的狩魔弩也启动了?”皇甫嵩神色肃穆,明显对于此事很是重视。
潘凤便将自己此行所见如实讲述给了皇甫嵩,并猜测到“是不是黄巾余孽,记恨皇甫前辈您,想要行刺?”
皇甫嵩闻言却是大笑几声“老夫一生征战天下,年轻时虽然有过一些波折,但当老夫武道大成之后,这天下还未曾有人敢有此念头,若是这黄巾余孽真如此大胆,老夫都是颇为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