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受到孙恒的鄙视和认同,落羽心中五味杂陈。不过对于孙恒愿意帮她照看老人的表态,她还是很感激的。
“好兄弟。”
虚拍两下孙恒的肩膀,一旁的小黑也应景地叫了两声。
至此,落羽的心结才算是完全被打开了。
“轰隆——”
天空响起几声闷雷,伴随着雷声,豆大的雨水打落在地面上。起初还很稀疏,不久便密集起来,打得人脑袋发凉。
孙恒掐了烟,后退至医院的门廊下。
“真不去劝劝吗?”抬头望天,愁云不展,“我还是不能接受逃生游戏的Npc跑到现实世界来了,而且还为了你打架。”
这算什么,恋爱脑吗?
“和他打的另一个人是谁?我可没听说过你还有老朋友。”
落羽也昂头看向天空:“可能你还有点印象,另一个人是赵翊,你们在第四候车室见过的。”
“赵翊?”孙恒琢磨琢磨,忽然想起来地“啊”了一声,“是那个刀法很厉害的冷漠男,听说是个医生?”
“嗯。”落羽点头。
“他也从逃生游戏里出来了?可是他怎么还保留着游戏里的超凡力量?还有你……”看回落羽,“你也带着小黑,但又都是幽灵的状态。”
眉头皱起又松弛,松弛又皱起。
孙恒最终也没思考出来一个结论,他一手插兜,一手烦躁地挠头:“我还是不能理解。”
也是,这件事对孙恒而言,有些过于复杂了。
落羽无奈地笑笑:“不要勉强自己。”
她也是在对自己说:
不要勉强自己。
“轰隆——”
又是一道惊雷,这次距他们的位置近了许多。紫红的雷电如龙般在云层翻滚,气势汹汹,仿佛要撕裂天空一般。
孙恒随之一抖:“真的不要紧吗?唉,我怎么刚从逃生游戏回来就遇上这个。快点打,打完了就快点走,别在现实世界里继续霍霍。”
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但他对落羽还是不舍的:“没说你啊,小落妹妹。以后要是有机会,也记得常回现实世界看看我这个老朋友。”
落羽菀尔。
或许是终于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又或许是有朋友陪伴在身边的缘故,她发现自己没有以前那么害怕雷暴雨了。
但是……
听着声势越发惊人的雷声,落羽不由微微皱眉。
这场冲突比她想象中的更要激烈上许多,这让她隐隐有些担心,场面会失去控制,发生无可挽回的意外。
仔细想想,她确实不该逃避在这儿。
把事情一股脑推向那两位是不对的,就算制止不了什么,她也应该参与其中,密切地注视着才对。
“那医院这边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会快刀斩乱麻,趁早死一死的。”
丢下这句话,顶着孙恒惊讶不已的目光,落羽带着小黑向头顶黑压压的云层飘去。
“唉,你小心点别被电死了!”孙恒后知后觉地大喊,引得医院门前许多人看神经病一样地看他。
不会有事的。
没有回头,但落羽在心中这样答道。
祂才舍不得呢。
随着高度不断爬升,脚下的人流和建筑慢慢变小。落羽逐渐远离了那方“现实世界”,黑云气势沉沉地压过来,雷暴也变得越发近了。
到后来,那闪电几乎是擦过落羽的身体,斜斜地劈向下方。
落羽努力忽视掉那雷霆,继续向上。
视线穿梭过云端,在昏沉的云雾中寻找那两位的身影。
——其实还是有些怕的。
不完全源于童年时的阴影,也是人类对于浩瀚自然力量发自本能的敬畏。
安安静静的小黑像是察觉到了她内心的那一丝不安,“嗷呜”一声,从普通小狗的大小暴长成一匹有两层小楼高的巨狼。
温顺可爱的眼睛变得犀利起来,皱鼻露出獠牙,威胁地“呜呜”低吼着。
“小黑,别那么反应过度,我没事的。”落羽劝道。
想安抚地揉一揉小黑的脑袋,却碍于巨大的体型差距,无奈换做拍一拍小黑的后腿。
她以为小黑是为她壮胆。
但安抚过后,小黑依然警惕地盯住了一个方向,毛发炸起,从喉咙中不断发出吼叫声。
落羽顿时觉察出异常。
那边有谁在吗?顺着小黑的视线,却是空空荡荡,半个人影也没有看到。
似乎挺久没有听到雷声了,风势倒是越来越大,呼啸着吹来,将云层吹得瞬息万变。
“嗷呜——”小黑突然大吼。
落羽一惊,忽瞧见前方出现一团黑雾,赵翊的身形裹挟在黑雾中,人类的形状,却浑身是伤,狼狈不已。
看着像是落荒而逃。
而且,是冲着她这个方向逃来的。
身侧的小黑蓄势待发,只待赵翊靠近,它就一口咬上去。落羽急忙去劝:“小黑,不要……”
话没说完,赵翊已经逼近身前。
他的眼神执拗的恐怖,拼着被小黑咬掉一条胳膊为代价,也要把落羽拉进怀中,带着她一起逃往别处。
时空跃迁的眩晕。
没等落羽看清楚落点,便是再一次时空跃迁的眩晕。
然后,再一次。
再一次。
再一次……
赵翊抱着她在脆弱的时空中兜兜转转,他在逃避追杀,试图躲到一处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去。
但他总是失败。
神明的追捕总是来的准确而迅速,无论躲到哪里,都会在抵达的下一瞬,被精确地捕捉到。
终于赵翊选择了放弃。
他将童年的孤儿院选做这场旅途的终点,耗竭生命构建起一层能暂时拖延住神明的屏障。
残缺的那只手臂被诡雾替代,他掐住落羽的脸,癫狂如受伤后被遗弃的野兽。
“我真狼狈,真可笑啊不是吗?”
“除了用一些卑劣下作的手段,我根本没有其他办法得到你……”
力量的悬殊让他绝望了,即使做了那么多准备,即使豁出性命,他也难以撼动一个不死的神明。
最重要的是,他清楚地知晓落羽根本不爱他。
她歉疚他、心疼他、为他楚楚可怜地流泪……可是,她却根本不爱他!
是的是的,他从一开始就输了。
他是个上蹿下跳的小丑,精疲力竭,却一无所获。
不、不。
不是一无所获。
垂首在落羽的颈间细嗅,听她慌乱的呼吸声,愈发觉得她是一只孱弱的雏鸟。
他要剖开她。
他要在她温暖的血液中走向末路……
这样,又何尝不是一种得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