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号、168号……
落羽不断在脑中思索着这个编号。
她有预感,这个编号与病院里的骚动,档案室里的死尸,男护工以及那个一闪而过的黑影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但是仅有预感还不够。
她需要想起一些事情,想起这个168号到底是谁,这样,才能将所有的碎片都串起来。
寂静无光的档案室里,落羽拧眉沉思。
“哗啦——”
忽响起纸页飘落的声音,在尸体的那个方向。她悚然一惊,扭头向身后看去。
档案室主任的尸体旁,黑影一掠而过。
有几张白纸洒落在尸体身上,完全空白,没有任何字迹。
尸体瞪着浑浊的眼珠,黯淡无神。可落羽有种错觉,那两双死亡的眼睛仿佛在一直盯着她看,只有当她注视回去时,它们才是不动的。
这个错觉让落羽浑身发毛。
她缓慢地后退几步,直到后背贴上墙壁,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至少现在,她不用担心有人从背后袭来。
这个微小的变故打断了落羽的思绪,同时也让她确认了黑影不是眼花,这个房间里,除了她,确实还有别的活物存在。
黑影……会是谁?
落羽一边谨慎地盯住档案架,一边分析那个黑影的身份。
当时她是在121-125号档案架看见黑影的,黑影的位置在右前方的档案架,按照编号顺序的话,那个位置刚好是……166-170号档案架!
编号168的档案,就在那个档案架中。
这很难说是一个巧合。
更为合理的解释是,黑影就是冲着她,冲着168号档案的位置去的。
黑影认为她为168号档案而来,却没想到她是伪装成的护士,来档案室不是为了168号档案,而是为了自己的122号档案。
黑影为什么会认为她的目的是168号档案?
两种可能。
一是那黑影就是168号病人,他杀害了档案室主任凯文,躲进档案室中。察觉有外人进入,便立即警惕是来寻找他的,于是藏匿起来,想要杀死闯入者。
因为他本身是168号病人,对自己的档案存放处天然更加敏感,加之他正在潜逃,病院的工作人员极有可能来这里寻找他的档案……
所以在落羽进入时,黑影才会认定她来找168号档案,径直袭了过去。
——有些牵强,但不是完全说不通。
落羽更加倾向于第二种可能:
黑影就是前台的男护工。
首先,从男护工的角度,他认定落羽是为了寻找168号病人,特意来查找168号档案的。他要袭击落羽,肯定会直接找向168号档案存放处。
其次,男护工的行为怪异,值得怀疑。
譬如病院的其他职工人心惶惶,都在寻找失控的病人,只有他镇定地坐在档案室里,与糟乱的人群格格不入。
如果这能解释为男护工天生心大的话,那又该如何解释档案室里的这具死尸呢?
尸体很新鲜,没有出现尸僵,死亡时间不会超过4小时。
尸体的身份是档案室主任凯文,自己的上司不见了,身为下属的男护工为什么一点都不着急?
4小时内一定有被害者之外的人进出过档案室,如果前台一直是男护工值班,他难道就看不出半点端倪?
除非,就是男护工杀死了凯文。
他担心落羽看见凯文尸体,泄露出去,才会跟踪进来,打算灭口。
这样就完全说的通了。
“哐——”
金属档案架被撞击的声音,落羽立即看向那处,视线锁定住那团黑色的人影。
黑影似乎已等不及了。
落羽警惕地眯起眼睛,暗中蓄力。
一柄鹰嘴锄给她带去的安全感远远不够,无论黑影是谁,她都不想与对方起正面冲突。
但是房间里档案架排列密集,可供人穿行的走道空间狭窄。从这里到小铁门的地方去,黑影有心留她,她根本躲避不开。
与其深入档案架中四面受敌,不如等在墙边,至少能将黑影的动向看个一清二楚。
“锃——哐——”
又是一阵哐当作响,黑影向这边过来了。从身形看,与那位男护工相差无几。
只是有一点落羽不明白。
男护工为什么要杀害他的上司凯文?
工作上的矛盾吗?仅仅如此就要杀人,和院里的精神病又有什么区别?
……
嗯?精神病?
一瞬间落羽脑中闪过什么东西,她抓住了,想起昨日和男护工在走廊撞见的场景。
那时男护工手下钳制着一个精神病人,一个惊恐万状,宛若惊弓之鸟的病人。
他反常地戴着口罩,口罩被汗水或者别的什么濡湿了。
他身材佝偻如虾,惊惶而求救地看向她,却一语不发,只发出过几声悲哀的惨叫。
他很害怕男护工。
他还有着一双绝望的眼睛。
落羽记得他蓝白纹病号服上的编号,是……
168号!
“……听说他把照看自己的护工杀了,穿上对方的衣服,现在正在这栋楼里乱逛呢。”
男护工的话再度响起在落羽耳边,如一根细长的丝线,将目前为止的所有线索串了起来。
电光石火间,落羽想明白了黑影的身份——
她的两个猜测都没错,因为那个黑影既是男护工,又是168号精神病患!
“护士小姐,你还没有找到168号病人的档案吗?”男护工拖着一柄柴刀从暗处走来,不合身的衣服被壮实的肌肉撑得紧绷。
看向落羽,他嘿然笑了:“找不到没关系,我比档案更加了解168号病人,就让我来慢慢地告诉你吧。”
言罢,男护工脚下生风,像一头蛮牛,高举着柴刀撞了过来。
柴刀劈下。
落羽惊险地避开,护士服的一角却被劈中,随着柴刀深深陷入墙体之中。
好消息是,柴刀陷得太深,男护工一时半会拔不出来。
坏消息是,男护工丢下柴刀,赤手空拳地走过来,蒲扇大的手在空气中比划着,看架势是在研究如何下手把她掐死。
事不宜迟,落羽迅速解开护士服的纽扣,将衣服从自己身上解了下来。
男护工一手掐来,落羽抬臂抵挡。
力量悬殊,眼看就要支撑不住,男护工却突然收回了手。
他的目光由狰狞转为纯良。
打量着落羽身上的病号服,歉意地挠挠头:“原来是122号,抱歉,我刚才把你看成护士了。”
“哦,在这儿呢。”头一偏,他看见被柴刀钉在墙上的护士服,伸手扯过来,三下五除二把它撕成碎片。
“这样就好了。”他对落羽善意地微笑,“护士都该死,没事了,我已经把她撕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