汹涌袭来的黑暗如狂啸的海浪般遮天蔽地,落羽如浩渺海面上的一叶孤舟,面对浪涛翻涌的魆黑大海,毫无反抗之力。
她唯有祈祷孤舟足够结实,不会被迅疾的浪涛击碎,或者黑海中浮现一块稳固的礁石,供她落脚而憩,躲过这场凶莽的海啸。
滚滚浓雾中走出男人俊美颀长的身形。
他细美的眼睛闪动着晦暗的红光,危险惑人,自出现起便锁定了呆滞住的落羽。
他的姿态并非固定,而是雾一般多变。最开始显现出的是楚河的特征轮廓,但是没多久,那些特征就被模糊了,只剩下一个大体的轮廓和模糊的身形。
落羽僵滞地看着他靠近。
惊艳多过畏惧。
及至先行的浓雾触到裸露在外的肌肤,她才被那寒凉刺痛了一下,如梦初醒地向后退去。
没退上几步,腿肚便抵上睡床的边缘。
扭头一看,那床不知被施下了什么魔咒,变得巨大无比。柔软的被褥也跟着变得宽敞了,延伸着,像一片冬日无垢的雪地。
房间变大了,一眼望不到头。
落羽愣住片刻,才反应过来是她先前玩笑般的想象化作了现实。
现在,她拥有了一个面积两百万平方米的房间,和一张五万平方米的大床。
她拥有足够的空间逃跑了。
她应该试试。
落羽的手指无意识地勾了勾,指腹汗津津的,全是被吓出的冷汗。
她幻想着自己一跃踏上五万平米的大床,变作一只轻灵的小鹿,疾驰而去,将浓黑雾气远远抛在身后,一头蹿进绿荫遮蔽的树林中去。
可是下一秒,她就被掐住下巴,扭转回头。
她的眼睛和那双红色的眸子对上,刹那间,仿佛太阳映到了她的眼睛里,灼的她双眼发痛。
落羽感受到对方灼热的鼻息。
他的鼻尖几乎贴在了她的脸上,滚热的鼻息就喷洒在她苍白的面颊。
落羽哆嗦着唇,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你是谁?”
她听到一声嘲弄的轻笑,那对细美的眸似乎弯了弯,但是再看过去,又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寒意。
“看着我。”他说。
落羽没有拒绝的权利,她的下颌被掐的发痛,眼睛也好似被控制住了,别说闭眼,就连轻轻眨动都做不到。
“不、不要。”落羽磕巴了一下,用言语表示抗拒。
她直觉这是一个陷阱。
虽然不知道对方所图何事,但既然是陷阱,当然应该极力避开才对。
“为什么,不敢看我?”
她的抗拒让对方感到不悦,他质问着,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那已经不能算是掐住下巴,而是五个手指都在用力,死死捏住落羽的脸了。
面颊的软肉被挤着向上,嘴巴也被捏的嘟了起来。
被捏成个丑八怪也就算了。
可男人的力道仿佛是让五指都嵌入她的脸中,落羽感觉自己是被夹煤球的铁钳子紧紧揪住面皮,实在是痛的不行。
她皱皱鼻子,眼泪啪叽一下就掉了下来。
晶莹泪珠滚过指节,洇湿在虎口的一刹那,男人的手僵了僵,力道放松了几分。
但很快,他再度无情地掐住落羽的脸,不客气地又问了一遍:“为什么不敢看我?”
落羽怔怔地看着他,纵使眼睛哭得红肿,也被控制着半点移不开视线。
而且,这次不仅是眼睛,连她的思想和舌头也一并被操控了。
对于男人的质问,她脑中想到什么,嘴上就囫囵着说了出来,半分遮掩的时间都没有。
“因为……”落羽带着细软的哭腔,用被捏的发疼的嘴,猫儿似的呜咽答道,“因为你的脸有毒。”
不然的话,怎么老是勾着她,骗的她晕晕乎乎,让她连裤衩儿都被骗没了!
男人赤红的眸子微眯,愣了半晌后,终于还是松开手,摩挲着落羽哭得红肿的眼眶。
“我的脸?”他半是询问地咀嚼着这几个字,骇人的攻势暂缓了一瞬。
抓住这个空隙,落羽抿着唇,稍稍向后挪了挪脑袋,拉开了与男人鼻尖的距离。
他的鼻尖挺而坚硬,说话时动不动就戳在她的脸上,又痒又痛,总叫她忍不住想咬上一口,可又害怕遭至更加强硬的报复。
挪开了大概一毫米的距离吧,男人突然发难,再次定住了她的脑袋。
这次他没说什么,确定了落羽有在好好看着他后,他那张俊逸出尘的脸上,逐渐产生出微小的变化来。
最初他的模样与楚河是有几分相像的。
所以落羽也就理所当然地把他当成了楚河,只不过是叠加了落神bUFF的加强版。
之后,就算落羽看见他变作落神的模样,也没表现出多少惊讶——他们之间有所关联,这是她早已推测得出的结论。
可是变化还在继续。
落神的神韵逐渐从那张脸上淡去,取而代之的,是矜贵冷淡、棱角分明的某位监区长大人的脸。
甚至连那宽大的帽檐都被复刻出来,磕在落羽的脑门上,把落羽心中的不以为意磕的烟消云散。
怎么会……
浣酒,楚河,落神……难道连白鲸监狱的那位监区长大人也是他吗?
她在逃生游戏里参加的寥寥六场游戏,居然五场都与这个男人有关?
落羽已然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可对方却没有半分体谅的意思,他攫住落羽脸上半丝半毫的神情变幻,血红的眸像是要直直窥视到落羽的内心深处去。
他的模样还在变化。
从白鲸监区的监区长,又逐渐变作青岗高中的食堂窗口,某个职业身份平平无奇的包子小哥。
落羽的眼泪都被吓的止住了。
第一场游戏……原来在第一场游戏的时候,她就招惹到这位有着强大力量的恐怖存在了吗?
可是她又不是故意的。
谁让对方顶着张惹人喜欢的脸招摇过市。
而且、而且她那时只当他是个普通的Npc,根本不知道他不仅能穿梭于不同的游戏世界,还能追她到玩家中心里来啊……
“对、对不起。”落羽惨白着脸道歉,尽管她也说不清楚自己错在哪里。
“呵。”
傲慢的神明嘲弄地嗤笑。
祂按住落羽的脑袋,手指顺着她乌黑秀美的长发滑落向下,捏在了她纤柔脆弱的后颈。
“多么的乖巧柔顺、听话懂事,多么的虔诚呵——”神明叹息着,血眸黯淡下去,如岩浆冷却后暗寂的熔石。
“原来只是痴迷于我的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