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大楼五楼闹成一团。
起因是椿哥正在屋里睡觉,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在“哐哐哐”地砸门。
有人寻仇来了?
——这是椿哥的第一个想法。
无论进入逃生游戏之前还是之后,死在他手上的人不在少数,被人寻仇也是家常便饭。
不过这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
椿哥满肚子熟睡被吵醒的火气,他跳下床径直穿过客厅,没多犹豫就拉开了被敲的咣咣作响的房门。
他倒要看看是谁半夜敢过来招惹自己。
椿哥凶恶地眯起眼睛。
他怀着对自己实力的极大自信,想着待会儿一定要把上门找事的人一拳一拳活活打死。
“他妈的谁……”椿哥开门便骂。
紧接着一阵劲风袭来,他脸上一痛,像是被铁铸的石头击中面部,不仅脖子被打偏了过去,嘴和鼻子也都被打出血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
门外,陆卫国野兽般嘶吼着。
他滚烫的泪水大颗大颗地砸下来,刺痛他尚未消肿的面颊,也砸穿了他那颗痛苦不已的良心。
“啊啊啊——”
陆卫国又是一声大吼,挥拳直向椿哥的另半边脸砸去。
椿哥还在第一击的恍惚中没回过神来,躲避不及,结结实实挨下了陆卫国的第二拳。
“啊啊啊啊——”
陆卫国嘶吼着,挥拳。
这一次,他的拳头被椿哥徒手接住了。
502的凶徒喘着嗬嗬粗气,不善地打量着陆卫国。他的眼中满是猩红之色,已是到了不杀死陆卫国不能解恨的地步——
而且,他还要虐杀。
“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来找你椿哥的麻烦?”
他手上收紧,陆卫国看起来坚不可摧的拳头立即被捏的咔咔作响,仿佛下一刻就会四分五裂。
疼痛让陆卫国理智了些。
而理智让他脸上闪过一丝退缩。
椿哥啐了口痰,无情嘲笑:“懦夫。”
懦夫?
陆卫国瞳孔大颤。
懦夫、懦夫、懦夫——
无数个嘲讽的声音在他脑中回响,让他害怕,让他恐惧,让他想要落荒而逃。
但是。
女人奄奄一息的呻吟和无辜者绝望的尖叫声同时在他脑中响起,虽然微弱,但带着不可抵挡之力扫清所有杂音,最终变得震耳欲聋。
陆卫国瞪大眼睛,血丝密密麻麻爬上眼白。
“啊啊啊啊啊——”
他嘶吼,猛地从椿哥手中抽回自己的拳头。
他不是懦夫。
不是懦夫——!!
又是一轮没有章法的胡乱攻击,椿哥冷笑连连,丝毫没把陆卫国放在眼里。
虽然他不知道陆卫国突然发的是什么疯,非要半夜跑上来咣咣给他两拳。
但是他知道,闹剧到此为止了。
椿哥躲过陆卫国飞舞的铁拳,然后开始反击。
没有用道具,也没有用其他武器。
椿哥赤手空拳地与陆卫国互殴,并坚信自己会取得胜利。
论速度、论经验、论拳法……他都在陆卫国之上。
全方位的碾压,对方拿什么赢他?
“啊——啊啊啊——”
陆卫国依旧在嘶吼,他感受得到双方力量的悬殊,他知道自己会输,但他绝不后退。
绝不后退!
绝不!!
陆卫国不再躲避椿哥的攻击,疼痛刺激着他,让他嚎叫,让他前进,让他出拳、出拳、出拳……
“啊啊啊啊——”
陆卫国狠狠砸中了椿哥的头颅,与此同时,椿哥也击中了他的肋骨。
椿哥头晕目眩,向后退了几步。
陆卫国感觉自己的肋骨似乎断了,但他依站立着,晃也没晃,像个打不坏的铁人。
而且他还在向前。
他还要打!
椿哥终于有点慌了。
他爱杀人,自己却是惜命的。但眼前的这个人分明是不要命了,似乎全心全意想与他同归于尽。
“神经病啊?!”椿哥怒吼。
陆卫国却像是什么也听不进般,依然固执地向他靠近。
出拳、出拳、出拳……
这拳如疾风,似惊涛。要荡平眼前的污秽,要杀死以前那个懦弱的自己。
椿哥狼狈地挡住陆卫国的疯拳。
他慌了,真的慌了。
没有人能打过一个不怕死的人。
“啊啊啊——畜生——”
陆卫国痛呵一声,蓄起全身的力气向椿哥击去,他瞄准了椿哥脆弱的太阳穴,倘若这一击得中,椿哥不死也会被削掉半条命。
“滚啊,你个疯子。”
生死关头,椿哥也发了狠,他险险躲过陆卫国那一拳,摸起置物台上的小刀就往陆卫国身上刺。
寒刀没入腹部,陆卫国身形一滞,僵住片刻。
不过片刻之后,他立即反应过来,挥拳又要向椿哥击去。
椿哥本还想拿刀反杀,看陆卫国疯成这样,顿时就打散了反杀的念头。
他硬挨了陆卫国几拳,寻了个陆卫国挥拳时的缝隙,越过他向房门跑去。
先去501避一避。
等明天他再教训这个小子。
椿哥几步跑出了房门,大力敲响501的房门。门后的黄毛早有准备,迅速地把老大拉进房间。
陆卫国站在502的客厅里,被小刀刺入的地方一阵阵拧绞般的疼。
他发了一会儿愣,决定去追椿哥。
没及动作,忽然听见卫生间的方向传出了细微的动响。
卫生间、卫生间……
陆卫国僵硬地转头,看向黑黢黢一片的卫生间。
十几秒过后,他像是飘离的灵魂终于回到了身体中那般虎躯一震。
陆卫国扑进卫生间,砸开了那里的灯光。
眼前的一幕让他浑身震颤,双膝直直跪在了地上——
一个长发凌乱的女人瘫坐在卫生间冰冷的瓷砖地面上,双手双脚都被麻绳牢牢捆住,因血液不流通变得肿胀发紫。
她的头无力地倚住墙壁,面颊高高肿起,眼睛微微打开一条缝隙,浑浊无神。
看见陆卫国闯进来的那一刻,女人畏惧地瑟缩了一下。
她别开脸,全身都在发抖。
“啊——”
陆卫国泪如泉涌,跪着爬行到女人身边。
他几下帮女人解开了身上的麻绳,一边哭一边忏悔:“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我真不是人啊……”
女人的唇瓣动了动。
她虚弱地笑笑,在意识到陆卫国是来救她的人后,眸中顿时焕发出奇异的光彩。
“你要说什么,你想说什么?”
陆卫国赶紧凑到女人唇边去听。
“是身上疼吗?没、没事了,没事了,我来帮……”
他迫切地想救下女人。
迫切地想要赎罪。
女人轻飘飘地用手指抵住他絮絮不断的唇,她又笑了,像翅膀断裂落进泥沼里的蝴蝶。
脆弱而凄美。
她向陆卫国请求:“扶我到外面看看,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