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寥寥数个开凿在高处的通风窗,白鲸监狱的所有房间都没有能看得见外界环境的窗户。
因为不见阳光,监狱里常年阴冷潮湿。
为保证狱警和犯人们白日里的正常生活,监狱的灯光从早上五点响铃起就会打开,一直持续到晚上十点的熄灯时间。
在做工房里枯燥地进行同一项工作,头顶的灯光使室内一直亮如白昼。
囚犯们很容易就会被漫长沉闷的气氛所影响,变得不知道今夕何夕。
故而,当预示着本日劳改结束的铃声响起,囚犯们都先是一愣,然后才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左右小声交谈起来。
“结束了,真累。”
“才进来没多久吧?习惯了就好。”
“不知道今天晚上吃什么?”
“还能吃什么,就那老几样呗。真烦,天天都是冻了几十年的僵尸肉,又臭又腥……”
“诶,要不今晚咱几个凑点钱,搞个加餐?”
另一边,入乡随俗的玩家们也活动起久坐在缝纫机前变得僵硬的身体。
“真难顶。”孙恒抱怨,“够呛做完了两百件。”
王杉伸了个懒腰,看向落羽:“妹子,你做的怎么样了?我手快,多缝了二十件,要不要匀点给你?”
落羽哭丧着脸,婉拒了王杉的好意:“不用了……”
不用了,因为匀她二十件衣服也改变不了什么。
监狱的指标是每人每天两百件衣服,她上午美美睡了一觉,下午又神游天外地摸了好长时间鱼。
及至响铃前二十分钟,她才把心思放回到缝纫机上,火急火燎地把缝纫机踩得嘎嘎直响。
可惜迟了,收工时刻,她满打满算才缝了六十多件衣服,连指标的一半都没有。
负责检查犯人劳改情况的狱警很快就排查到了这边,是个人高马大的男狱警,似乎和孙恒认识,还同他乐乐呵呵地打了个招呼。
“小孙啊,你这质量不合格啊。”
“怎么不合格?”孙恒把眼睛一瞪,“这袖子不都缝上去了吗,怎么不合格?”
狱警指指衣服上歪七扭八的针脚,不置可否地笑。
他暂且放过孙恒,来到落羽这边。
前来检查之前,负责相关工作的狱警队长已经和他打过招呼了。
所以他看也没看落羽缝出的那堆衣服,直接道:“你,数量严重不达标。今晚留在这儿加班,完成指标前不许吃饭。”
落羽傻眼了:“不是说只扣表现分吗?”
她想着反正自己要越狱,表现分对她来说毫无价值,可以随便扣,所以才敢这么有恃无恐的摸鱼。
可是为什么没扣表现分,直接把她人给扣下来了?
“哦,对。”狱警点了点头,“表现分也会扣的,我先给记上。”
说着,他在随身携带的小本本划了两下。
这时,做工房里的其他狱警已经检查完毕。在场除了落羽和孙恒两个,居然都完成了指标。
两人被孤零零地留在了做工房里。
落羽叹了口气,拍了拍孙恒的肩膀:“谢谢你啊兄弟,还好有你陪我。”
孙恒拉着那个狱警强词夺理:“怎么不合格?你看这袖子缝的多结实,凭什么说不合格?”
狱警也很为难:“小孙啊,你这质量真不能过。”
两人你来我往地争执了几个回合,越吵越激动,逐渐开始有了肢体冲突。
落羽正纠结着要不要劝上一劝,就见推搡间,孙恒的手不经意地擦过了高大男狱警的臀部。
男狱警愣了一瞬,看着孙恒的眼神顿时就变得不对劲起来。
“小孙,你怎么不早说,其实我也……”他忽然压低声音,给孙恒递去了一个暧昧不清的眼神,“这个周末,放映室茶水间里有个隔间……”
孙恒还没搞清楚男狱警擅自理解了什么,就见对方收起了他缝的衣服,改口道:“仔细一看,勉强也说的过去。这些衣服合格了,你也去外面吃饭吧。”
说完不忘凶落羽一眼:“你就老实在这儿待着,做不完不准回去!”
转眼,同为难兄难弟的孙恒离开了,做工房里只剩下落羽一个人。
门口特意留了一个狱警看着她。
落羽泄气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先是发了一会儿愣,然后不情不愿地启动了缝纫机。
时间一点点流逝。
落羽顶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又踩出来几十件衣服——可是,和完成指标的两百件比起来,依旧遥遥无期。
守着她的那个狱警吃完了同事带给他的盒饭,渐渐也开始变得不耐烦了。
“你怎么这么菜啊,怎么半天都缝不完?”
狱警倚在门边向落羽大喊。
换做平常,他早就对这种犯人拳脚相加了。自己完不成指标不说,还连累他一起陪着加班。
可是落羽长得乖巧,狱警隐隐便起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说话时也是以调侃居多,而没有面对其他犯人时的那种蛮狠劲儿。
落羽当然也想早点完工,但她欠的太多,现在就算把缝纫机冒烟,怕也要拖到半夜才能结束。
“这样吧小姑娘,我来帮你缝两件怎么样?”狱警混不吝地提议,“作为回报,你亲哥哥一口就……”
他话没说完,突然感到一股极强的压迫力。
扭头一看,监区长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边上。
“楚监!”狱警蓦地站直身体,恭敬行礼。
完蛋,他刚才说的那些话,不会都被监区长听到了吧。
这位监区长刚上任不久,他们都还没摸清他的脾气。不知道他是会像上一位监区长那样好说话,还是会重重地责罚他。
狱警提心吊胆地等待着。
良久,楚监说话了:“辛苦了,今天你就先回去吧。今天过后你就去男监区那边值班,这边的工作就不要插手了。”
“可是……”狱警为难地看了看落羽,“这个囚犯还没能完成指标。”
“嗯?”监区长挑眉。
狱警一个激灵:“是!我这就离开!”
是他犯蠢,居然没能第一时间领会监区长的意思。嘿嘿,男人的心思可太好猜了。楚监不就是也看上了那个女囚,想要吃独食吗?
这位新长官看着光风霁月的样子,其实也不是……
狱警离开了,殊不知自己死期将近。
房间里的落羽踩缝纫机踩的心中鬼火直冒,根本没有注意到大门处的人事交接。
她正在聚精会神地排线,缝纫机桌面上忽然被人伸指敲了敲。
落羽受惊,原本整齐的针脚立刻歪到了一边。
她气不打一处来,抬头就骂:“你要是嘴痒痒可以自己去蹭蹭墙皮,没看见我正忙着呢吗?我根本没功夫亲……”
“亲……”
亲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落羽看清了来人的面容,并且瞬间转变了自己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