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慌乱回到自己房间的吴神医,坐在桌边,仍是心有余悸。
他抚了抚自己的胸口,今日受到的惊吓着实不轻。
“唉,也不知徒儿到底如何了?真是愁煞为师了。”
思及此,随即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一阵冷风吹过,让他清醒了几分。
目光远眺,夜色朦胧,月光如水洒落大地,映照出他紧锁的眉头和满脸的愁容。
他轻叹一声,心中默念:“丫头,你一定要好好的。”
就在这时,
夜寒尘自房顶轻盈落下,一袭黑衣与夜色融为一体,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窗边,
吴神医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忽觉一阵冷风吹过,吹散了他的思绪,
这时,他才惊觉一个身形挺拔,面容冷峻的陌生黑衣人站在窗外,
他惊呼一声,刚要后退,却被夜寒尘迅速点住穴道,无法动弹。
“别动,否则,我无法保证你的安全。”夜寒尘的声音冰冷而低沉,在寂静的夜晚中回荡。
“你是何人?要带我去哪?”吴神医身体僵硬,但口还能言。
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视线中的夜寒尘,瞳孔微缩,满脸戒备。
“吴某乃一介布衣,无权无势,你惦记我这个糟老头干嘛?”
“喏,不远处那侍卫环绕的主院,那里边的人,才是贵人,你去那打秋风去吧!”
夜寒尘闻言一笑,心中的悲痛不禁消减几分,
果真有什么样的徒弟,就有怎样的师父,当真一样的“活泼”、一样的顽劣!
“吴神医医术高超,名满天下,怎会是无权无势之人?”
“至于在下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下能帮吴神医达成所愿。”
话音落下,便见他迅速的挥了下袖袍。
吴神医顿时皱起眉头,看向夜寒尘,他刚想出口问个明白,便见自己口不能言了。
随即,他怒瞪着夜寒尘,眼珠子咕噜噜的转,
“你想干嘛?你要贪恋我这个糟老头的美色吗?”
“造孽啊!躲过了师妹,却来了个愣头青,老头我晚节不保啊!”
夜寒尘眉头紧锁,看了吴神医一眼,
“得罪了!”
随着话音响起,便扛着吴神医飞身融入夜色之中。
风影自暗处走来,看了一眼满地的鲜血,擦了擦额角的汗水,
呸了一声,
“叫你们不安好心,通通到地府报到去吧!”
随即迅速追赶自家主子而去!
……
沈清宁的静心苑中,
“宁儿,你务必要坚持住,你的师兄在此,他必定能够救你。”
沈凌风紧握着沈清宁的手,声音沙哑,眼中满是忧虑和惊惧。
他的女儿,他的掌上明珠,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吴漾眼红如血,看着手中不断染红的纱布,
他额头上的冷汗不停滴落,砸在地上,仿佛也在他心上砸出一个个血窟窿。
师妹,为兄无能!
他救不了师妹!
这倒钩若无金针之术护住心脉,一旦贸然拔出,师妹即刻便会殒命。
可这金针之术?
吴漾看着眼前那一排排金针,这种无力感,令他痛不欲生。
“我尚不得其皮毛。”
那断在里面的倒钩便是一个无解的死结,他根本无法解开。
染有剧毒的倒钩不除,师妹的毒……
即便服用了雪莲丸,也只能暂时压制毒素,勉强维持师妹的性命,但这也只是权宜之计。
吴漾抬头看了沈清宁一眼,却见她面色苍白如纸,双唇发黑,凤眸紧闭,虚弱至极,再无往日的半分神采。
他心痛难忍,眼眶中的泪水似乎已无法控制,生怕被沈凌风发觉,连忙低头掩饰。
“吴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沈凌风看着如此的吴漾,心中战栗,他强自镇定,
“你快动手啊!宁儿还在流血,你快为她止血。”
“宁儿她很坚强,不怕疼的,你放心!”
沈凌风此刻的语无伦次,如重锤般砸在吴漾心头,
他看着沈凌风那瘦弱的身躯,不忍说出绝情之语,
他颤抖着伸出手,伸向沈清宁的伤口,却又停了下来。
他语气故作轻松地道:
“沈伯父,我需要一个清静之所,您能否出去守好房门,勿让任何人打搅我。”
沈凌风并不愿离开,他放心不下,但此刻他如水中浮萍,只能寄希望于吴漾,他起身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满眼恳求地看向吴漾:
“吴公子,拜托你了,一定要救救我女儿。”
“我会的,沈伯父,您放心吧。”
沈凌风看着他郑重地点了点头,这才转身出了房间。
房门关闭的那一刻,吴漾哭了,他紧紧握着沈清宁的手,无声地哭泣着。
曾几何时,那位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神医谷大师兄,如今却哭得像个孩子,如此无助,狼狈不堪。
他回首看了一眼门外那映出的模糊身影,他如今,也只能做这些了!
“师妹,对不起,是师兄无能,救不了你……”
“对不起,对不起……”
“若是可以,师兄宁愿用自己的命来换你的命。”
他恨自己无能,为何不早些习得金针之术?他悔恨自己当初为何要将马车让给那夜寒尘,若非如此,师妹怎会遭此大难。
或许是吴漾的手太过用力,弄疼了沈清宁,亦或是服用的雪莲丸发挥了些许药效,只听一声极其虚弱的声音,在吴漾耳畔回荡:
“师兄,我还未死,你哭什么?”
沈清宁想抬手帮吴漾擦去脸上的泪水,手却无力抬起,只能微微动了动手指。
听到声音,吴漾身体一僵,赶忙擦去脸上的泪水,见她凤眸微睁,正虚弱地看着自己,他喜极而泣:
“师妹,你终于醒了。”
他激动的声音都在颤抖。
“我还第一次见到师兄哭,还真是丑的很。”
沈清宁见他情绪失控,出言调侃,试图安抚他。
吴漾被她逗笑,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忍不住斥责道,
“都到什么时候了,你怎还有闲心打趣师兄。”
他抬手拭去她嘴角残留的血迹,沉声道:
“你看你的脸色如此苍白,成何样子,还笑得出来,比我还丑陋半分。”
“师兄是在嫌弃我吗?那你走吧,最好回谷去,将我父亲也带走。”
吴漾闻言,心中一沉,师妹这是在托孤吗?
不,不可能,师妹已经醒来,她精通医术,定能自救。
他不敢再想,慌乱道:“不敢不敢,师妹即便赶我走,我也决不敢走。”
“师妹切莫再说胡话……”
“师兄,”沈清宁虚弱地打断吴漾的话,“我是认真的,我将父亲托付于你……”
“咳咳咳……”话未说完,沈清宁便剧烈地咳嗽起来,鲜血从口中不断涌出,染红了她的唇瓣和衣襟。
“师妹!”吴漾慌忙抬手帮她擦去唇边的血迹,一边点头一边摇头,泣不成声,“你别说话了,好,我答应你,答应你。”
“你答应我,就必须做到。”沈清宁的声音虽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出谷时,二长老给的那颗……续命丹,师妹我贪心了,想留给我父亲,还望师兄替……替我向谷中众人道个歉。”
“师妹,你别说了,我一定能治好你,我们这就回谷。”吴漾说着,便要起身抱起沈清宁。
“不,来不及了,师兄……等……等一下,让我说完。”沈清宁虚弱地摇头,拒绝了吴漾的举动,
“那颗续命丹,药效极强,我父亲身体羸弱,暂时不能服用,切记,切记……”
“还望师兄,替我……好生保管,待父亲身体……康健些,再转交于他,万……万不可让父亲知晓,此乃我留予他的。”
“师兄应我,好不好?”
沈清宁竭尽全力,紧攥吴漾衣袖,满含祈求地望向他。
“好,师兄应允你,皆应允你。”
“我记住了,都听你的。”吴漾频频点头,声声应她。
“师兄,对不住,对不住……”
沈清宁的泪水沿眼角滑落,滴落于枕上,亦滴落于吴漾心头。
“师父,徒儿不孝……”
声若蚊蝇,仿若风中残烛,须臾便会熄灭。
话毕,
沈清宁的凤眸徐徐合拢,苍白的唇轻启,似有言诉,然那细弱之声,却再难听闻。
“师妹!”
吴漾凄冽的呼喊,回荡于静谧房间,经久不息。
他战栗地伸手探其鼻息,那微末的呼吸,几不可察。
“你还知道对不起为师……臭丫头。”
即将没入黑暗的沈清宁,耳畔传来师父那熟悉的斥责声,她竭力欲睁眼,却终未如愿,仅能无力地牵了牵唇角。
“想来,我恐是大限将至,竟是出现了幻听……”
吴漾身躯一僵,遽然转头望去,
“谷主?”
望着那熟悉的身影,吴漾双目一热,登时红了眼眶,
他忙乱地松开沈清宁的手,“噗通”跪地,
“您,怎么,才来啊?”
说罢,他连连叩首。
“起来,起来,”吴神医扶起吴漾,冷面呵斥道,“你师妹尚未气绝,你这是作甚?”
“莫非,你欲先你师妹而去?以此与我辞别不成?”
吴神医瞪他一眼,抬手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
“谷主,你说的是真的吗?”吴漾仰头看向吴神医,眼中满是期盼,却又隐有不安。
吴神医面色冷峻,沉默不语,只抬手示意他让开。
吴漾见状,急忙起身退至一旁,不敢出声,唯恐干扰了师妹的救治。
看着徒儿躺在榻上毫无生气,脸色苍白如纸,吴神医心痛如绞。
“混账丫头,才多久不见,你怎将自己折磨成这番模样?就不能省省心吗?”
吴神医口中斥责着沈清宁,手上动作却不敢有丝毫怠慢,抬手搭在沈清宁的手腕上,细细为她把脉。
“你是要逼得为师出手,才肯醒来吗?”
“你若敢死,看我如何收拾你。”他佯怒地瞪了她一眼,眉头却紧紧皱起。
“谷主,师妹她……”吴漾见吴神医诊脉许久,都未开口,心中愈发忐忑,忍不住开口问道。
“住口,莫要聒噪。”吴神医收回手,眉头微舒。
还好,尚有救法,若再晚来片刻,恐回天乏术。
“丫头,算你命大,还能撑到为师赶来。”他低声咒骂着,庆幸中夹杂着心疼与担忧。
吴神医迅速取出三根金针,果断地扎入沈清宁的几处大穴。
随着金针入体,沈清宁那毫无血色的唇瓣开始微微颤抖。
吴漾赶忙上前,一脸紧张地看向吴神医,“师妹,她这是?”
“她是疼的。”吴神医面色凝重地说道,“随着金针数量增多,她的疼痛会加剧。”
“什么?”吴漾大惊,“那怎么办?”
“出去!看好门外的人,莫让他们进来。”
吴神医冷冷瞥了他一眼,冷声吩咐道。
“是,谷主。”
吴漾点头应下,转身快速离开房间。
房门被关上,偌大的房间中,瞬间只剩下吴神医和沈清宁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