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月真人用手按抚了一会小道士的头顶,小道士才慢慢地缓过来。
这一夜大殿中灯火通明,成群结对的道士来去,有的是负责巡逻,有的在点查藏经阁的经文,但更多的道士是保持警醒的心,小心防范。
快到天明的时候,有道士给长老阁这边送来了斋饭,是切了辣椒面的韭菜素包子,配上咸菜,别有一番滋味。
我庆幸小道士是正一派的道士,若是全真派,不但不能嫁娶,不能食荤腥,连葱姜蒜辣椒韭菜等小五荤都不能沾染,那就很无趣了。
饭后道士们排班值守,一部分人回去休息了,我实在是有些困乏,也回到自己的小屋子去躺着,听着外面道士轻轻的脚步声,心中一片安泰,不久便沉沉睡去。
一连那么多天绷紧了神经,小道士解开了天师度,对我来说其他的都不是大事,心中没有担忧,这一觉便睡的香甜。
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太阳已经偏斜了。
手臂上被单窍尸魃伤的很深,昨天已经撒了止血消炎的『药』粉,醒来的时候觉得特别的痒,将伤口掀开一看,竟然已经定疤了。
我以前被猫灵婆婆的黑猫抓伤、在玄门选拔的后背被刺伤,虽然恢复的也挺快,但没有快到这个地步,那么深的伤痕在一夜之间能恢复,这简直令人不可置信。
好像随着我修行的增进,受的伤就会恢复的愈快。
这固然和我懂得如何微妙的行气有关,但更大的原因,可能是我身体中的那股阴气。
虽然服了桃元的精血之后,我身体中的阴气好像消失了,不再招阴纳邪,不再令我发疯发狂,但我觉得这股阴气并没有完全化去。
在我被冤枉关进冀北宗教局地下室的时候,西南蛊王江学书对我下了虫花膏,能将人的思想引入幻境,在这个幻境之中,我交代了左宁的存在,但是一旦被人问及阴相法的时候,身体中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出现,和虫花膏相抗拒,那个老白和西南蛊王,最终也没从我嘴里得到阴相法的下落。
当时不明白什么原因,现在想想,这个保护我意识的东西,极有可能还是那股阴气。
难不成我小时候真的被掐死过,而后死而复生了?
这股阴气是死而复生之后出现在我身体里的?
内中的情由,或许只有我父亲知道了。
看完了手臂的伤口,我将布条重新缠了起来,最好还是别那么引人注目。
缠好手臂我在道观里走了走,看到许多道士在重新休憩被冲塌的城墙。
一路上的道士都冲着我微微点头。
他们之前待我客气,是因为我是小天师的朋友,而现在对我客气,是以为他们昨夜看到了我的实力。
无论是杀灭蛊虫离火卦,还是冲翻邪徒的水蛇雷,都是这些道士没有见过的术法,此时他们的敬佩是发自内心的。
转了没几圈,我遇到了衍月真人的大弟子马一鸣。
他的手臂上受了一些剑伤,用白布吊着胳膊,看见我之后连忙喊住我,“哎,我师父找你呢。”
我问马一鸣衍月真人找我什么事,马一鸣说他不知道。
他没见到我画离火卦,却见到了我冲入邪徒众人中捉拿鼠王,夸我视邪徒若无物,想进就进,想出就出,令人佩服。
邪徒中有大本事的人,这我还是深知的,不过我对自己的实力提升还算满意,虽然我还是通鬼相师,但是要论术法之诡变,临场斗法的威力,我和奇妖相师估计也差不了多少了。
一边谦虚一边跟着马一鸣往前走,不一会就来到了衍月真人起居之处,马一鸣就告退了。
我敲了敲门进去,发现屋里坐着两个人,一个是衍月真人,另一个却是小道士。
小道士坐在衍月真人面前,好像小学生在上课。
看到我进来,衍月真人也示意我在小道士旁边坐下。
我哦了一声,在小道士旁边犹犹豫豫地坐了,心中想,“这老道让我和小道士一起听经么?”
然而并不是,待我坐好,衍月冲着我道,“你这次表现的不错,数次解危。对我和龙虎山都有大恩,请受老道一拜。”
见衍月真人果然作势下拜,我连忙起身阻止他,“诩文和我是一见如故的兄弟,您也算是我的半个师父,没有你们两个,我也不可能一步步走到现在,你折我的寿。”
我这说的绝不是客气的话,如果不是小道士,我当初可能会被毫无意识的牙牙给缠死、如果没有小道士,我也难参悟阳相法,更没有黑蟒鞭,玄门之后将寸步难行;而没有衍月真人的话,槐灵木人中的凶灵将会反噬了牙牙,我也不会得到桃元压制身体中的阴邪。
衍月真人拜不下来,只得重新坐好,缓了一会情绪,对着我和小道士言道,“龙虎山虽然度过了百年来罕见的浩劫,但张显宗为了一己私利,宣扬神仙册重现,今后玄门恐怕不太平了。”
我这才知道,衍月真人所忧虑的东西原来是这些。
二十年前,神仙册搅动了整个玄门的风云,这次又是所谓的神仙册现世,想想我就觉得事态很严重。
衍月真人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小道士,“你们两个都算是天资聪颖,然而所学有限,如果玄门动『乱』掩然而至,以你们两个现在的实力,恐怕难以应付。诩文虽然解开了天师度,然而很多东西并不能完全贯通,这一段时间我将帮他融汇贯通天师度里的内容,以期让他有进一步的提升;虽然老道对相法的研究并不是很深,也想腆着脸皮,做你的一次老师,不知你意下如何?”
初听此言我啊了一声,以为自己听错了。
衍月真人见我那么大的反应,笑道,“你以为不妥么?”
衍月真人是龙虎山第一长老、号称神符王、无论是道法还是符篆的修行都离化境不远了,我遇到的众多玄门高手中,能和他比肩的,估计也只有遁逃的张显宗了。
见他愿意指导我的修行,这真是喜从天降,马上结结巴巴地答应了,纳头便拜。
衍月真人笑呵呵地将我扶起,说他对相法的了解不深,但是世间万法殊途同归,他相信只要他专门指导我一段时间,一定会有不错的提升的。
现在是他说什么我都信,他说什么我都点头。
见衍月真人愿意指导我修行,小道士也替我高兴,让我喊他师兄。
说端茶倒水刷马桶这样的活,以后就交给我了,还说是道门的规矩。
衍月真人却挥了挥手,“你所学的相术博大精深,我只能说从旁指导,你不是龙虎山道士,不必喊我师父,喊我衍月道长就行。”
衍月真人对我和小道士爱护有加,他是怕我和小道士难以面对日后的劫难,才连忙将我喊过来,要对我和小道士进行特训。
虽然没让我喊师父,但感及他的大恩,我还是趴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衍月真人端坐受了这三拜,告诉我和小道士,以后斋饭之后,小道士和我都来他的大殿之中,他要亲自指导我们两个的修行。
小道士虽然是衍月真人的徒弟,然而只得到他的法器和符篆,修行的指导有限,这下可以全程陪护,让小道士在天师度中参悟的法术发挥到极致。
小道士和我一样高兴不已。
谁知衍月真人突然又对这他道,“你现在是龙虎山的天师,『性』子收敛点,不要那么跳脱。”
小道士哦的答应了一声,不过要让他不嬉皮笑脸、要让他不吹牛,他十分难受。
衍月真人看见小道士身上像是爬了虫一样难受,又道,“大事把握住,小事小节我就不管了。”
小道士这才连连应声。
叮嘱完了小道士,衍月真人忽然转头向着我道,“你手心里的山神诅咒,是不是还没有祛除?”